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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齊嬰沉默以對,臉色蒼白可神情卻十分篤定,仿佛已經拿定了主意,即便玉山崩於前也不會改變。
齊雲實在不知該再說什麼才好,正是驚疑不定,又聽祠堂之外傳來吵鬧之聲,他回身一看,卻見是四弟齊樂正大吵著朝祠堂跑來。
對了,還有齊樂。
今年齊四公子也參加了春闈,卻連三甲也未能上榜。齊樂本是個沒什麼野望的人,更對功名之事不甚有興趣,只是他一直想娶趙家妹妹為妻,而他們姑母趙齊氏早有言在先,若他考不□□名便休想娶到瑤兒。
齊四為了這次春闈付出良多,每日起早貪黑的讀書寫文章,比其餘的士族子弟都要用功許多,就算與寒門的舉子們相較也不差什麼。本想著這次恰巧二哥便是主考,怎麼著也能借一借力,就算上不了一甲二甲,總歸三甲還是能上的,哪成想一朝名落孫山,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一見這等結果,一時衝動便先跑去了趙家,結果好說歹說姑母也不鬆口,只說他與瑤兒的婚事就此作罷,隨即就讓他吃了閉門羹。他痛苦極了,連夜外出買醉,拖到眼下這個時候才回家,一聽說二哥今日也在家,自然難免心生怨憤,乘著醉意怒氣更加上頭,當即便朝祠堂奔來要同二哥討一個說法。
為什麼!二哥明知道自己心悅瑤兒、就指望這次春闈高中後娶她,為什麼就不能高抬貴手幫幫他!明明對二哥而言這不過就是舉手之勞,而且他也不是真的那麼不成器,他的文章不錯,王先生也說過他是有希望憑自己考中的!為什麼二哥偏偏不幫他、還要將他黜落!
齊樂又悲又怒向祠堂這方衝來,齊嬰聽見動靜,什麼也沒說,只背著身淡淡揮了揮手,隨即站在暗處的白松便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兩下便將憤怒的齊四公子制住,轉頭就將他拎出了祠堂所在的這方院子。齊樂一路又哭又叫,隔了老遠依然還能聽到。
齊雲眼睜睜瞧著這一切,無奈更甚,轉頭看向齊嬰,道:「你這樣對他,就不怕他日後恨你?」
「敬康是有資質的,只是原本貪玩,這才一直顯得不成器,」齊雲嘆息,「其實他這次是可以考中的對不對?是你故意將他黜落了?你要貶抑士族,為了服眾,便更不能讓自家人上榜……你犧牲了敬康,是麼?」
齊嬰微微皺眉,但仍沉默不語。
兄長說的對,但也不全對。
他當然並不否認自己在春闈這件事上虧欠了四弟:倘若齊樂只是一個普通的士族子弟,他興許會讓他名列三甲,但就是因為他們之間血脈相連,如此關節就更要避嫌。齊樂的確不錯,但還遠遠不夠好,至少沒有好到讓人無可非議,所以最終他還是讓他受了委屈。
但這並不是全部的理由。
趙家根性不佳,並非敬康那樣的性情所能駕馭,即便眼下締結了姻親,往後也難免多生波折。他本性純淨,彼時若難以耐受壓力,便會一生鬱郁不得解脫。
他其實早已為四弟考慮良多,只是這些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因此當時齊嬰照舊一言不發,垂首沉默。
齊雲的嘆息更加重了。
祠堂之內燈火通明,兄弟二人一站一跪,無數祖宗牌位高高陳列,仿佛在俯瞰後生。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滿滿對手戲~
小齊大人在想啥呢?
第124章 依偎(1)
沈西泠從未想過,再見到齊嬰時他會滿身傷痕。
上回他們見面是半月多之前,兩人濃情得緊,只是後來他忙於春闈之事、一直沒能迴風荷苑,兩人便一直沒能見面。
她想他想得快壓不住了,連夢裡都滿滿的是他,那天午睡醒後忽而聽水佩她們說公子回來了,本是喜悅極了,結果卻見幾個丫頭神色張皇,細細一問,她們才說聽聞公子受了很重的傷,是被齊大公子親自送回來的,這會兒人剛到懷瑾院。
沈西泠當時一聽就急了,立刻什麼也顧不上,匆匆就往懷瑾院跑去。
她到的時候齊大公子已經走了,房中一片嘈雜,婢子們進進出出,似乎還來了個大夫,青竹他們都在招呼大夫給齊嬰治傷,沒人顧得上她,而沈西泠則總算隔著滿滿當當的人瞧見了齊嬰。
……他受傷了。
他側身坐在床榻上,似乎傷了後背,身上的衣服到處都殷著血,臉色是她從未見過的蒼白。
她在他身邊三年,所見過的他一直都是不遲不疾、措置裕如的,從未見過他露出狼狽之態,可眼下他卻受了傷……
沈西泠一下子如墜冰窟,連手腳都發麻了。
人聲嘈雜中,齊嬰卻看見了她,見她站在角落裡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他似乎一愣,隨即朝她笑了笑,隔著人群朝她招了招手,無聲地說:「來。」
他在讓她過去。
沈西泠一下就眼熱了,立刻撥開人群朝他走過去,若非這裡太擁擠,她一定會奔過去。
她小心翼翼地在他身邊坐下,明明並未觸碰到他,卻仿佛還是怕弄疼了他,她噙著眼淚上下看他,憋了好久才問:「你……你疼不疼?」
其實一般這種時候,人第一句會問的話應當是「你怎麼了」,或是「這是怎麼回事」,而並非「你疼不疼」。可她那時的確只關心他疼不疼,以至於忘記去問事情的前因後果。
而這當然是個很無用的問題——他傷成這樣,怎麼會不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