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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即便這樣沈西泠仍覺得新鮮好看,她四處瞧著,忽而又瞧見內間落地的頂箱櫃後掛了一幅畫,位置有些隱蔽、她一開始沒瞧見,這時瞧見了,她所在的位置卻看不見畫的全貌。她怕冷,又在被窩裡待得舒服,實在不想特意下床去看,便坐在床上往外探著身子瞧了一眼。

    這一瞧,才發現那幅畫是她幾年前送他的生辰禮,抱朴公的真跡。

    抱朴公的書畫雖也算佳品,但齊嬰的收藏之中有許許多多比這幅更珍貴也更見功力的畫作,他都很喜歡,卻獨將這一幅掛在臥房之中,難免會讓沈西泠多想,覺得他是因為她才格外優待這幅畫的。

    她為自己的厚顏臉紅,同時又感到一陣更強烈的甜蜜湧上了心頭:原來他一直妥善地收著她給他的東西。

    即便他當時並未表現得多麼高興、甚至還不輕不重地訓了她一頓,但事後他仍會好好地收著它。

    唉,這個人……

    她好像又比原來更懂得他了一點點。

    沈西泠的心情又好了一些,繼續四處看了看,頭髮也大抵都擦乾了,這時她聽見浴室那邊的響動,知道齊嬰出來了,果然沒過多一會兒便聽見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轉進了裡間來。

    她一見到他就從床上爬起來靠過去抱他,偎在他懷裡不出來,他摸著她的頭髮,靜靜抱了她一會兒,似乎也很留戀此刻的時光。

    兩人一時都無話,在靜默中悄悄纏綿。

    後來還是沈西泠先打破了這番靜默。

    她也不完全是自願的,是臉頰上忽然感到淡淡的涼意,一抬眼才看見他的頭髮還濕著,她也怕他著涼生病,便也不敢再耗著他,只說要幫他擦頭髮。

    說起來這倒真是沈西泠頭一回見到齊嬰散發,以往見他的時候他總是束以峨冠,顯得很是謹篤,如今散了發,倒是有種別樣的韻味在,顯得更慵懶俊美,有傳聞中盛行的江左名士之風。

    她又臉紅了。

    齊嬰聽說她要為他擦頭髮,只挑了挑眉,沒立刻說好還是不好,只先摸了摸她的頭髮,見是乾的才放下心來。

    他對她笑了笑,從她手中取過她用過的長巾,又隨手為她裹上被子,說:「我自己來,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說著他便一邊自己擦著頭髮一邊走到外面去了,過一會兒回來時,手中端著一小杯熱水遞給了她。

    沈西泠從他手中接過熱熱的杯盞,又覺得此時心裡比這杯中的熱水更暖和。

    齊嬰在床邊坐下,看著小姑娘慢慢地把杯中的熱水喝了,便從她手中接過空了的茶盞,側身放到床邊的小几上,還沒回身便感到膝上一沉,他回身一瞧,是沈西泠輕輕枕在了他膝上。

    她似乎真的很喜歡靠在他膝蓋上,半年前在望園吃蟹那回也是,伏在他膝蓋上一副很愜意的模樣。現在就更是如此:她裹著被子縮成一團,頭枕在他膝上側臥著,看起來真如同一隻剛洗過澡的小貓兒一般,可人得緊。

    令看的人心中也一片寧靜。

    齊嬰微調了一下坐姿,以讓她躺得更舒服一些,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綢緞一般的長髮,憐惜而愛重。

    沈西泠不言不語地任他撫摸了一會兒,後來又觸碰起他的那隻手,若有若無地勾著他的指尖,在他修長的手指兩側輕輕點著。

    兩個人都是沉默的,而愛意則在這樣的靜默中瘋長,令他們兩人都心神搖晃。

    誰也不知道最後怎麼的他們又吻在了一起,他把她抱起來,她則軟軟地靠坐在他懷裡與他親吻。他們的吻一開始還有些克制,後來便又炙熱起來,大約他們都壓抑得太久了,以至於眼下都有些忘情——即便是齊嬰那樣一向善於忍耐的人,那時都有點收束不住的意思。

    第117章 定情(5)

    那個吻纏綿悱惻又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情丨欲,等兩人分開的時候都有些微喘了,齊嬰覺得再這樣下去可不太妙,便側過了臉強迫自己不再去看一吻過後顯得尤其嬌媚的小姑娘,只啞著嗓子對她說:「你……你手腕還疼麼?要不要擦藥……」

    這實在是很拙劣的一句打岔。

    小齊大人十三歲便被御筆點了榜眼,即便是少年時與人辯經論文也從無敗績,誰料那時竟口舌打結,一個「你」字還重複了兩遍,說出的話也突兀極了、一點也不自然,任誰聽了都會意識到,他是愛她愛極了,才會如此失了常態。

    只有沈西泠一個意識不到。

    她沉浸在與他的纏綿里,心中有無盡的情愫要借這一吻告訴他,她渴望與他靠得更近。

    但他那句打岔卻傳達出了明顯的疏遠之意,令她一下子又如墜冰窟,立刻便想起了及笄那日他讓她嫁人的事情。當時她也是這麼一腔熱忱,結果卻被他潑了冷水。她雖然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但是那天之後她每晚都做噩夢,夢裡全是他冷淡地拒絕她的樣子。

    若擱在平時,沈西泠就算會為此難過,卻也能耐受住不表露出來,可這一天她經歷的事情太多了,乍悲乍喜之下,她的情緒也很不穩,此時竟然只因為他這一句打岔就委屈得受不了,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齊嬰本還側著臉、為自己方才那句明顯不恰當的話暗自無言,結果半晌沒聽見小姑娘答話,覺得有些奇怪,一回過頭來人卻哭了,而且哭得那樣委屈傷心。

    他嚇了一跳,一時還有些手足無措,頭一回有種動輒得咎的感覺,只能沒什麼章法地去哄人。他明明一直都是了解她的,那時卻一點也猜不中她的心思,全然不知她因何忽然哭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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