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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那是無底的後怕。

    他是那樣恐懼……失去她。

    而沈西泠那時卻並未發現齊嬰的異常,她仍留在他方才說的那句話里,又不禁在他懷中笑著搖了搖頭,說:「怎能說是公子的疏漏呢,那畢竟是我自己的事……何況往後……」

    她沒再說下去,眉目變得更淡了。

    往後……他們就要分開了,他不必再照顧她,她更要學著自己保護自己了。

    齊嬰則並未明了那時她心中所想,他眉頭又緊了緊,問她:「何況往後如何?」

    他問得很真,似乎是的確不知她想說什麼,沈西泠覺得說出來沒意思、平白又顯得痴纏,便沒打算再開口。他卻不罷手,又問了她一次,好像一定要聽她說清楚似的。

    沈西泠從他懷裡退出來一點,仰起臉看著他說:「往後,我不是就要嫁人了麼?」

    齊嬰那時的神情明顯一怔,好像頭回聽說她要嫁人的事,也好像讓她嫁人的人不是他似的。

    而沈西泠一從他的懷抱里出來、失去了他的溫度,便開始感到有些冷了,她自己又裹緊了被子,低下頭不再看他,又有些出神。

    一提到嫁人,她就不免又想到方才楊東對她做的事。

    她對男女之事是很陌生的,從沒有人教過她那是什麼,前段日子她聽齊嬰說起婚嫁的事,心中所想的也只是鳳冠霞帔高堂紅燭一類的東西,並不曾想過要如何與成為自己夫婿的那個男子相處。

    原來……她的夫婿會那樣對待她麼?

    會把她困在身子下,會親她,會撕扯她的衣服?

    她又止不住發抖了。

    她害怕且委屈,覺得倘若真是如此,嫁人又與遭難有什麼分別?她無法忍受其他男子的觸碰,哪怕只是靠近也不行。

    她接受不了。

    一點也接受不了。

    她覺得她必須要跟齊嬰直說了,說她早就想好的那些事。

    她努力克制著自己渾身的顫抖,垂著頭看著被角,叫了齊嬰一聲:「公子……」

    齊嬰聽到小姑娘的聲音,看向她,見她低著頭縮在被子裡,又聽她聲音很低地說:「我可以不嫁人麼?」

    她頓了頓,又抬起頭看他,眼中波光粼粼,一副急於向他解釋的樣子。

    「我不是想賴著不走,就只是不想嫁人……三哥哥很好、是我不好,我,我接受不了……」

    她白玉似的小手從被子裡伸出來,自己擦掉從眼眶裡掉出來的淚水,手腕上被楊東勒出的紅痕更加清晰刺目了。

    她繼續說:「我知道我給你添麻煩了,也知道我不適宜再留在風荷苑——我已經想好了,東西也收拾了一些,很快便能搬出去——只是……三哥哥說你會給我一筆嫁妝送我嫁人,我不想要嫁妝,那能不能……能不能把嫁妝折成一個鋪子給我?」

    說到這裡她似乎自覺理虧了,神情變得尷尬起來,又有些無力地解釋著:「……我也不是白拿,等過一段日子我安頓下來了會再把錢還你,以後也會一直……」

    她還沒說完,就被齊嬰一把拉進了懷裡。

    他緊緊地抱著她,幾乎是把她按在他懷裡,他的左手也輕輕地扣在她的右腕上,避開了她的傷口,在她耳邊說:「沒有嫁人。」

    他的氣息是滾燙的。

    「我再也不會讓你嫁給別人。」

    這句話終於說出口的時候,齊嬰心裡只感到解脫,自擊鞠那日過後一直盤桓在他心底的壓抑和痛苦,一瞬間便化為烏有。

    他放棄了,放棄了那個要放棄她的念頭。

    他根本就不想讓她嫁給別人,他們朝夕相處了三年,他比誰都清楚她的心意,同時他也知道,自己也已經動心。

    他活得那樣艱辛,每走一步都要再三權衡,而真正屬於他的東西卻幾乎沒有,或者即便有,也並非是他真心想要的。

    他並不貪心,只是想要她而已,而僅僅只是這一個私願,也依然那麼那麼難。

    他不是沒想過要放棄,為了家族和朝局,他想過捨棄自己的一切私慾,甚至狠心地要傷她的心。

    可這一切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容易。

    三個月以來他每天都在壓抑和痛苦中度過,她以為他不迴風荷苑是為了避開她,其實他只是為了避開他自己、避開他想不計後果跟她在一起的私心。

    但即便他不見她,也還是會頻頻想起她,樞密院裡累積的案牘、翰林院中瑣碎的人事、朝堂之上紛雜的矛盾,都沒能讓他忘記她,他依然每天都會想起她。

    越疏遠她,越想念她。

    他親自在他們之間築起的高牆漸漸開始坍塌了,在那樣的縫隙中他聽到他自己心底的聲音。

    他不想她嫁給別人。

    這個聲音一開始只是淡淡的,如同他坐在樞密院中聽諸曹爭辯時一般清淡,後來卻變得越來越大,終於在今天他闖進那道門後震耳欲聾。

    ……他不能容忍,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靠近她。

    一厘一寸也不行。

    齊嬰緊緊地摟著沈西泠,如同抱著他失而復得的珍寶,又在她耳邊重複了一遍:「再也不會了。」

    我再也不會,與你分離。

    沈西泠不知當時齊嬰心中所想,只覺得他的懷抱和往日都不同。

    他很少抱她,罕見的那幾回也都是在她小時候,而且也都是輕輕的、淡淡的,長輩一般的擁抱,從未這樣緊這樣重地抱她。她卻來不及細想這個擁抱的意思,只是聽見他說不會再讓她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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