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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她如此告誡自己,於是又坐直了一些。
只是他衣服上的甘松香清清淺淺,令她沒喝酒卻有些微醺,月色清潤,池塘里的荷花如今過了花期,已有些枯萎,但香氣依然宜人,身旁他剝蟹的聲音時響時停,正是一個極好的秋夜。
她的心更加蠢蠢欲動。
這時她聽見他說:「過幾天可得閒?帶你去踏秋。」
沈西泠一聽來了精神,又仰起頭看他,齊嬰見她眼睛亮亮的,覺得她甚是討人喜歡,若非那時他手上不乾淨,他一定會忍不住順一順她的頭髮。
他聽見小姑娘高高興興地答:「真的?——好啊,什麼時候?」
她驚喜的模樣太過於討人喜歡,那雙漂亮的妙目亮起來的時候總會讓一旁看的人心情也越發愉悅,齊嬰被她勾起淡淡的笑容,隨後放下蟹子想了想,說:「過幾天吧,等我休沐。」
也不怪沈西泠驚喜,他的確很少帶她一起出門,仔細算起來幾乎從沒有過,畢竟他始終很忙,後來她也很忙,兩個人鮮少有都閒下來的時候。
她不知他為何突然起了這樣的興致,只是心裡頭覺得快活,聽言掐指算了算日子,見他休沐正是後日,於是越發歡喜,卻又聽他不冷不熱地敲打了她一句:「到時候要查驗查驗你的騎術。」
沈西泠一聽苦了臉。
這些年她雖然花了大半的精力在生意上,但也還在跟著他讀書學習。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其餘的倒也罷了,只是在射御兩道上她實在沒有天分。但齊嬰在此事上卻很堅持,一直督促她勤練騎術,其實是看她身子弱,有意讓她藉此強身健體。
沈西泠雖然明了他的好意,但騎馬這事兒她真有些消受不起,練了三年還是沒什麼長進,一碰上就覺得害怕,勉強能慢慢地騎,一旦馬兒撒歡兒,就是小跑起來她也覺得要折壽。
齊嬰見她苦了臉,眼中划過一絲笑意,雖無意放了她,但還是出言寬慰了一句,說:「無妨,到時候我一直陪著你。」
只是齊二公子這樣的寬慰卻並沒在小姑娘這裡討得什麼好去,她甚至還腹誹,那才不是陪著我,不過是看著我罷了,還以為我瞧不出麼?心中自然因此絲毫不覺得寬慰,仍然臉色不好。
齊嬰搖頭笑笑,沒再說什麼,只又遞給她一節蟹腿。
她卻已經開始擔心過幾天要騎馬的事,覺得吃不下了,就搖了搖頭,說:「不吃了。」
小姑娘看起來像是在鬧脾氣,齊嬰覺得有些好笑,也沒跟她計較,見她不知不覺已經被他餵了一整隻蟹,估摸她也已經有些飽了,就沒逼著她繼續吃。
他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又想起一件事,叫了她一聲:「文文。」
沈西泠應聲偏過頭看向他,只是眉頭仍蹙著,令他莞爾。
他笑了一下,那種想伸手順一順她頭髮的想法又鑽了出來,他克制住沒有那麼做,只轉而說:「明年二月是你的笄禮,今日母親也同我提到此事,我想問問你自己的意思,想怎麼辦?」
沈西泠聞言卻一愣,口中喃喃:「笄禮……」
齊嬰見她眼中並無喜色,反而隱有憂慮之態,以為她是怕這禮辦得不妥當,於是開口說:「你不必擔心,無論你想怎麼辦,都依你的意思。」
沈西泠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憂慮之色未散,隱然還有淡淡的傷懷之色,倒讓齊嬰心中一沉,不知她何故如此。
耳中又聽小姑娘低低應了一聲:「嗯,好。」
相處日久,他們之間已經十分熟悉,彼此的言語動作,哪怕只是一個眼神,都能明白對方心中所想。尤其齊嬰年長沈西泠近十歲,又在官場中歷練多年,看她便如一張白紙,她心中任何一點思緒他都能看見,纖毫畢現。
只是他如今雖察覺她心中有些不舒服,可一時卻摸不准她這情緒的由來。這三年她變了不少,可能是因為接管了生意的緣故,她比小時候大方開朗了些,也不像以往那樣謹小慎微,只是有些性格是生來就有的,譬如她的敏感,即便到了如今,仍然如此。
他一時拿不準,見她神情帶著點落寞,心中憐惜之意漸濃,想了想還是溫聲問了她一句:「怎麼了?怎麼不高興了?」
他一問,她便又仰起臉,側過身拿那雙妙目瞅著他,眼中的情緒很是複雜。
她悶了一會兒,問他:「我能不能不辦笄禮?」
齊嬰一愣,察覺到她對笄禮的抗拒,感到有些奇怪,問:「為什麼?」
她抿了抿嘴,半晌都沒回答,只又垂下了頭,有點悶悶地說:「……就是不想辦麼。」
這是又嬌氣又帶點任性的話,齊嬰失笑,以為小姑娘是在鬧小性子。
她偶爾會這樣。他知道她喜歡他哄她,他也願意哄她,此時便順著她的意思說:「笄禮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大禮之一,怎麼能不辦?你若不喜歡張揚,可以從簡,但不能不辦。」
他聲息溫柔,很是耐心,沈西泠亦不是不知道笄禮對女子的意義。
她只是……想起三年前他的話。
「等她長大了,自然就離開了。」
沈西泠從沒告訴過齊嬰三年前她曾經聽見他與六公主的這番談話,這件事早已過去了,再提便顯得無趣。只是她雖然不提,但心裡一直記著這句話,三年來始終感到隱隱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