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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她知道齊嬰一直都對兩人的婚事不置可否,四哥也告訴過她,齊嬰當她是妹妹,無意同她成婚,如今她拿這莫須有的婚約說事,他定然不買帳。何況她也意識到此時自己不應當用這樣的口氣跟他說話,他這人雖然大部分時候軟硬都不吃,但軟總比硬要來得有用,她這樣只會適得其反。
但話一出口,便是覆水難收,蕭子榆卻怕他更生氣,急著要將水舀回來,她一看齊嬰眼神更冷下來,心中立刻慌了,怕他說出什麼傷自己心的話,連忙當先說:「……我也不是非要管不可,只是,只是你知道我的,我心中壓不住事——我今天知道傅容騙我,已經很生氣很難過了,結果又聽她告訴我這個什麼方筠的事兒……」
「我真的做不到無動於衷,我實在……我實在太喜歡你了。」
她四哥曾經嘲笑過她,說她平白生了一副嫵媚勾人的狐狸相貌,實則全然沒有一個狐狸精該有的做派,性情忒是直愣。倘若能學會手段心機、拿捏拿喬,必然就能將齊敬臣收服,再不濟也能更得他喜歡幾分。
可她就是學不會,她就是一瞧見他便失了理智,只能像個巴兒狗似的圍著他打轉。
她也沒有辦法。
實則蕭子桁說得不對,齊嬰之所以待蕭子榆還頗有些耐心,也是因為她這耿介的性子,若六公主真如四殿下指點的那般做了,反倒不靈。
此時蕭子榆一番剖白情真意切,齊嬰雖然無意同她成婚,卻也不好再對她冷臉。她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又是身份尊貴的公主,只要她不太逾越,他也無意跟她為難。
他不想再跟她糾纏此事,只嘆息了一聲同她說:「今日花會,後園亦有許多瑣事,我得回去了,公主要尚有雅興不如與我一道回去,若是累了,便先行回宮吧。」
蕭子榆聽出他的逐客之意,心裡有些難過,可是見他沒有徹底冷臉,心中又稍稍安定。
她想了想,點了點頭,看著他說:「嗯,你先去忙……」
頓了頓又問:「……那你能把她送走嗎?」
齊嬰看著她,眉頭又皺起,依然答:「我已說過,不可能。」
蕭子榆垂下頭,心中又是生氣又是難過,最後傷情壓過了所有其他的情緒,令她淚意翻湧,她哭著說:「敬臣哥哥,我知道你也許還沒那麼喜歡我,可是……可是你也不要喜歡別人好不好?我……我真的受不了……」
她哭得悽慘,讓齊嬰覺得無言,眉頭又不禁鎖得更緊,甚為無奈對她說:「殿下在想什麼?她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哪裡來的男女之情?」
蕭子榆仍在抽噎,乍然聽了這話卻覺得驚喜,她抬起頭看著齊嬰,見他神情懇切,並不像在說假話,她便有些信了,可還未放心,又一邊哭一邊問他:「你……你說的是真的?」
齊嬰嘆了口氣,答:「自然是真的。」
蕭子榆破涕為笑。
她總是這樣沒出息,輕易為他一句話就死去活來,而他稍微說一句好聽的話,她就又會輕易地感到歡喜。
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她的敬臣哥哥是君子,這樣的事,他不會騙她。
蕭子榆於是又高興起來,擦了擦眼淚,又同他道:「那你要留她到什麼時候?她現在勉強還算個小孩兒,那往後呢?往後她長大了呢?」
這個問題當時其實把齊嬰問住了。
他從沒有想過沈西泠長大後的光景,更沒想過她長大以後他該拿她怎麼辦,此時乍然被問到,他也有些恍惚。
只是眼下在蕭子榆面前,他總不好沉默,於是想了想答:「等她長大了,自然就離開了。」
風過無痕,芳菲滿庭。
花木掩映中,誰都不知道,曾有另一個人悄悄來去。
後園繁花仍盛,花會尚未結束。
六公主和傅家小姐雖然惹出了一通熱鬧,將這江左一年一度的盛會攪和得亂了一亂,但這曲水流觴畢竟機會難得,又是舉子們揚名立萬的富貴天梯,他們自然捨不得錯過,是以這花會在短暫的混亂過後又接著續了下去,男子們凡於文章上有些才學的,都聚在了清霽山的溪泉之畔,一時賽詩飲酒,坐臥高談,一派令人景仰的江左氣象。
趁著眾人的眼光都聚集在另一端,傅容便總算能避開他人刀鋒般的視線,獨自一人轉到後山的另一邊,尋了一株冷清無人的櫻樹,獨自抱膝坐下。
眾目睽睽之下被六公主掌摑,自己的心思又被人徹底拆穿,這事兒不論換到哪一家的貴女身上,此刻恐怕都很難消受,脆弱些的小姐恐怕要去削頭髮上吊,就算那潑辣些的,也大抵難免要哭上一哭。
可傅容不同。
她不但沒有要做姑子或是尋死的念頭,甚至連眼淚都沒掉上一滴,此時獨坐在櫻樹下,也並非心中鬱郁,而是在靜靜地思索:自己往後當怎麼辦。
如今她已瞧出齊嬰對自己無意,她不能在他這棵樹上吊死,她得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只是今日蕭子榆這麼一鬧,縱然她可以倒打一耙說是六公主冤枉了她,可無論怎麼著,此事還是於她名聲有損。
她是貴女,名節便是她的性命,一旦名節有損,她的婚事又該怎麼安排?
傅容正沉思,卻忽而聽得一個男子笑道:「我就說怎麼四處都沒瞧見你,原來是獨自到這兒躲清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