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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她母親趙齊氏見她鬱鬱寡歡,也曉得她這是因為什麼,除夕這日來到她房中,見她仍不大快活,就笑著打趣她:「怎麼著,我們瑤兒這便長大了?」
趙瑤小臉通紅,咬著嘴唇撲進母親懷裡,撒嬌:「母親!」
趙齊氏笑著摸摸自家寶貝的烏髮,說:「你既然想著你二哥哥,大可多去與他待在一處,自己獨在這裡悶著算怎麼回事?」
趙瑤撅撅嘴,說:「我倒是想去找他,可二哥哥總是在忙公事,就算在飯桌上都不大能碰上,好幾回都叫下人把飯菜帶到書房裡用呢,我怎麼去找他呀?」
頓了頓,露出喪氣的神色:「我看二哥哥根本是不喜歡我了!」
「胡說,」趙齊氏刮刮她的鼻子,「你二哥哥自小就偏袒你,那獨山玉貔貅是何等金貴的物件兒,你給弄碎了他也不追究,你可曾見過他這般對別人?他定然是極喜歡你的。」
趙瑤的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下去:「可我們如今都說不上話……」
趙齊氏笑笑,說:「今日除夕,總能見得上,你若聽話,現在便好生去梳洗打扮一番,別一會兒見了你二哥哥卻蓬頭垢面的。」
趙瑤一聽振奮起來,想像著今夜同二哥哥一起守歲的光景,心裡越發升騰起朦朧的情愫,朝母親雀躍地笑一笑,乖巧地去梳洗了。
打扮到一半,院子裡傳來齊樂的聲音,婢女們進來傳,說四公子是來找趙瑤玩兒的,趙瑤還沒說話,趙齊氏先道:「去回了四公子,說瑤兒早上有些頭疼,就不同他一道玩兒了;若他說要進來探病,也回了,就說又睡下了。」
婢女聽言下去了,趙瑤不解地看著母親,趙齊氏屏退了屋內的婢女,親自給女兒梳頭,道:「你既然心裡裝著你二哥哥,便要記得同其他的男子劃清界限,以免引得旁人誤會。你們如今都不能算是小孩子了,行事總要注意些分寸。」
趙瑤嘀咕:「可是四哥哥他對我很好的……」
「好有什麼用?」趙齊氏哼了一聲,「他再好也是個庶子,又是個貪玩的性子,你若同他攪和在一起,以後還能有什麼指望?瑤兒,你是大姑娘了,這些事得心裡有數,早為自己做打算。」
趙齊氏又嘆了一口氣,說:「你看看咱們家,你父親也算名門出身,可卻外任了那麼多年,這次調回建康還得靠你舅舅點頭。這偌大一個齊家,往後能交給誰?現在說是交給齊雲,可明眼人都曉得他不如你二哥哥,最後還得是他掌家,若你能嫁給他,咱們一家人才真的算是有了指望——你可明白麼?」
趙瑤懵了一會兒,想了想,皺了皺眉,隨後堅定地點了點頭,答:「母親放心吧,我再也不同三哥哥和四哥哥走得近了。」
趙齊氏欣慰地在她鬢上別上簪花,誇讚:「好丫頭。」
齊嬰真的很忙。
如今雖然休沐,但樞密院的差事仍然擺在那裡,眼下舉國歡慶以度除夕,可保不准北魏就會攻其不備打過江來,是以樞密院的官員仍在緊鑼密鼓地工作,齊嬰剛接副使大任,更不能怠慢,幾乎整日在書房中批閱公文,每日都熬到深夜,身邊除了一個小童青竹,幾乎再沒見過旁人。
此外麻煩的事還有一樁,便是他承沈謙之託救下來的那個孤女。
白松將她帶迴風荷苑的那個深夜,她去葬了自己的父母,至此,齊嬰已算是完成了沈謙的囑託,未有辜負。但那孤女卻長跪在風荷苑的門前,後來被值夜的門房發現昏倒在雪窩子裡,連忙將她救了回來。次日早上回報給齊嬰,問他該將這孤女怎麼辦。
她病得很重。
這也是可以想見的,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不足一月之間遭逢大變,父母雙雙撒手人寰,經歷了牢獄之災奔波之苦,那夜又在雪地里跪了幾個時辰,怎麼會病得不重?齊嬰去廂房裡看她的時候,見她瘦得驚人,臉色雪一樣的蒼白,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齊嬰很難說自己那一刻是怎麼想的。
這個小姑娘脆弱得令人心疼,可他這人有時候其實心腸很硬,他已經看出她無意求生,那日她到忘室來找他的時候他就不假辭色地斥責了她,如今更有要將她丟出風荷苑的門由她自生自滅的念頭。然而他在床邊站著看了她許久,她父親與他所見的那最後一面又不期然浮上心頭,讓他莫名其妙地覺得:他對這個小女孩兒是有責任的。
這其實是很荒謬的念頭。
他與沈謙只是泛泛之交,尋常世家往來而已,那日沈謙找上他本身就很唐突。齊嬰將沈謙的囑託應承下來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他不該再為沈西泠做更多事了,她如今畢竟是逃犯,萬一事發,齊嬰也會跟著遭殃,萬一事情鬧大,齊氏說不準也會受到牽連。
他清楚地知道不應該再管這件事,可是他斟酌了很久,還是沒讓下人們把她丟出去,還另叫人請了大夫給她診治。後來休沐結束,他就離開了風荷苑回到本家居住,至今再沒看到過沈西泠了。只是今日除夕,一早風荷苑就來了個小廝跟他稟報,說沈西泠得了極重的風寒,如今已經餵不進藥,恐怕快要不行了,問他應該怎麼辦。
齊嬰當時坐在書房的桌案後,青竹站在他身後侍奉,他的桌上堆積著小山般的案卷,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也不知是哪裡躥出一股邪火,叱責那小廝道:「既然如此那就找大夫去看,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