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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06:23 作者: 山谷俗人
所以她只能回答不知道。
沉默,比之前更加的沉默,寅肅便不再說一句話。一室的靜謐之中,最後,六兮又累又困,便顧不得旁邊的寅肅沉沉睡去。
而寅肅望著身側安然入睡的六兮,卻是一夜無眠。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沒有死,真的沒有死,此時正呼吸平穩的躺在他的臂彎之中。
無人能知曉他這段日子以來所經歷的跌宕起伏的心情。從最初在繁華的街頭,那驚鴻一瞥,他看到了她,但當他叫停馬車,在萬千跪地的人群之中尋找她的身影時,終是徒勞,他想,是他因過度思念而產生的幻覺吧?否則他怎麼可能找不到她?
然後並是在宕陽的舊宅里,他隱約聞到舊宅里有她的氣息,那種氣息是心頭最深沉的消散不去的記憶,可他亦是覺得自己痴人說夢,怎麼可能是她?她明明已經跳崖身亡了。
他一直是絕望的,沒有任何出路的,直到在封府,在池塘邊上,再次看到她,他篤定是她,不是幻覺,這次不可能是幻覺,可最後,顧南封領來一個受箭傷的女子,原來真的不是她。
希望,絕望,希望,絕望,周而復始,直到從甄將軍口中說出,她曾回過家,他才確定,真的不是他的幻覺,而是她確實活著,好好的活著。
所以他才發了狠,假意要殺甄將軍,如此發狠,才逼她現身。
都說他是一代暴君,不僅脾氣喜怒無常,而且冷酷無情。可他的無情哪裡抵得上她的?
這六年,他在一日一日的絕望中度過,而她不曾來看他一眼。
他對她是有愛,可亦是充滿了恨,恨她的絕情與無情。又想靠近,又怕靠近。
第28章
正是這份矛盾的心情,使得他帶她回宮這些日子,未曾在她面前出現過。還有一點,是六兮的變化,讓他有了一絲的陌生。
從前的甄六兮是天真無邪,愛笑愛哭也愛鬧,甚至是個被寵壞的女孩,行事衝動魯莽,處處碰壁,甚至遭人陷害而傻傻的毫無自知。
然而現在的甄六兮,似經過大風大浪之後沉澱下來的恬淡而平和。她的眼睛始終是無波無瀾,即便那日在刑場,她只是淡淡看著內心已沸騰的他,低低說到
「放過我爹爹。」
而他帶她回宮,他知她心裡的不情願,但卻沒有絲毫表露出來。這樣獨立,堅強,喜怒不形於色的甄六兮是他陌生的,陌生的讓他感到恐慌,她不再是他能一眼看透的阿兮了。
這一夜,周遭安靜的只能聽見旁邊的她輕輕的呼吸聲,他才放鬆的審視自己的心,思考將來的日子該如何對待她,該如何對待一個已經不愛自己的甄六兮。
窗外的天空一點一點的發青發白,逐漸已有鳥鳴之聲,六兮朦朧睜開眼,毫無防備的被盡在咫尺的寅肅嚇了一跳,本能身體往後退了一步。
而寅肅冷眼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放開了她,起身穿衣。
六兮隱隱感覺他的心情十分不好,所以默不作聲起來,走到他的身旁,替他拿了衣服,看著如此氣宇非凡,傲然天下的他,六兮脫口而出
「你終於實現了願望,成為一代帝王。」
聽到她的話,寅肅驀地轉頭,捏起她的下巴,眼神冰冷,狠戾到
「所以,你別想再離開這皇宮半步,這天下都是我的,你逃不掉。」
她的下巴有些微痛,此時狠絕的他哪裡還是昨晚那個溫柔,為她瘋狂的男人?然而他是皇上,能決定她這後半生在宮裡的日子是否安康,從進宮那刻起,她便不能再做自己,所以她放低了身段,柔聲到
「我不會再離開,哪也不去了,就在這好好呆著。」她的聲音是誠摯的,眼神亦沒有絲毫遲疑。
寅肅聽了她的話,看著她半晌,才鬆開了捏著她下巴的手,他放下手的剎那,六兮忽地看到他手腕處有大大小小的一橫一橫的傷口,她忍不住,牽起那隻手,看著無數條細細的傷疤問
「這些傷?」
寅肅似十分嫌棄的猛地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六清宮。
只聽院子裡,小雨惶恐的聲音
「皇上萬歲。」
待寅肅離開之後,小雨才端著洗漱熱水進屋,看著屋裡,桌上,榻上的凌亂,她臉微紅,卻又自豪掩不住的興奮脫口而出道
「皇上終於肯讓您知道他每晚都來了。」
「什麼意思?」六兮不明所以。
小雨高興的回答說
「從您進六清宮那晚開始,皇上每晚都趁著您睡著後來看您,有時候呆一會就走,有時候回呆到凌晨天快亮之後才離開。」
「你怎麼不早些時候告訴我?」
「皇上不讓我說。」
一瞬間,六兮亦是覺得她也不了解寅肅。既是千方百計把她尋回宮內,又把她冷落在六清宮內,但又每晚在她深睡之後來看她,不讓她知道?
寅肅走後,她洗簌完畢,簡單吃了早餐後,命小雨去了文房四寶來,她想練習練習小篆,因在現代習慣了簡體,以至於回來這一世時,手感有了區別,總寫的歪歪扭扭,不得其法,小雨雖看不懂,但能分辨好壞,所以在旁邊痴痴的笑,不忘加了一句
「皇上的字是當今通朝里,寫的最好的。」
聽完她的話,六兮筆鋒一僵,把正在寫的風字最後一筆硬生生勾起了一個角,這樣子,若是讓寅肅看到,又要笑話她手無縛雞之力,連支筆也拽不住。
寅肅的字確實寫的揮灑大氣而蒼勁有力。正是應了那句字如其人之說,年少時,曾有一次,他們在城外的姻雀寺求姻緣,老者讓他們各寫一個字,她寫了一個肅字,而寅肅寫了一個兮字。當時那老者被他一個兮字所震撼,忘了是看姻緣,而盯著平民打扮的寅肅到
「這不得了啊,公子若是生在帝王家,這天下便是你的。」
六兮佩服這老者的功力,但寅肅卻不以為意,追著老者問
「我看姻緣。」
老者摸著發白的鬍子,看了好半天后,一直搖頭,念念有詞到,
「情深緣淺。」
「變天了,收攤回家。可惜你未生在帝王家。」
彼時,寅肅因老者說的情深緣淺,氣的握著六兮的手格外使勁。
六兮笑問他
「你覺得這老頭准嗎?」
寅肅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拽著她的手朝城裡鬧市去。她不死心,一邊走,一邊問
「你說這老頭看的准嗎?」寅肅這回一把摟著她,跨上馬車飛馳進城。
那時傻傻地甄六兮,其實潛意識裡也知道,老者的話准或者不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寅肅的心裡,到底寧願相信是準的還是不準的?
相信老者說的話是對的,那麼就是承認他們之間是情深緣淺
不相信老者說的話,那麼便是甘願得不到帝位。
這兩個答案都不是寅肅想要的,所以他不肯回答。後來被六兮問急了,他猛地拉住馬繩,停在路邊,自信的回答
「有準,也有不准。這兩者不衝突。」愛江山,也愛美人,可是很難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