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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57:21 作者: 困倚危樓
這世間的有qíng人,原該終成眷屬才是。
只是他明白得太晚,竟然錯過了深愛的那個人。
流光動一動手指,水面泛起層層漣漪,隱隱約約似又見到了談幽的面孔。分明沒有刻意思念,但只要一回過神來,就會發現自己心底想著的全都是他。
記得初次見面,便是在這池塘邊,談幽在淡淡月光下沖他微笑,一句話就點破了他的身份,問他是否明珠所化。
即使過了這麽久,他也清楚記得那人的幽深眼眸,熾熱目光牢牢定在他身上,一字一頓的說──我、要、你。
「流光。」
熟悉的嗓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流光吃了一驚,一下子從回憶中清醒過來,轉頭看時,卻是白七夢遠遠走了過來。他心頭跳得甚急,簡直不知力氣流去了哪裡,好不容易才站起來施禮,道:「白虎大人。」
「流光,你最近是怎麽回事?為何整日跑得不見人影?」白七夢快步上前,手中摺扇輕搖,早已恢復成翩翩公子的模樣,「嗯……而且你的jīng神也不太好。」
「只是有些倦而已。」
「那你更該好好休息。啊,對了,你前幾日不是想知道去幻虛島的路嗎?我已經托人去打聽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前幾日?
不錯,只是過了短短几日而已。
可是對他而言,怎麽竟像一輩子那樣長久了?
流光閉一閉眼睛,覺得連疼痛都已經麻木了,輕輕的說:「就算找到了也沒用,他是再不會見我的。」
「流光?」
「但我卻無論如何,也要去到他身邊。」
因為他喜歡他。
因為他無法克制住……這漫無邊際的相思。
流光說出這番話時,臉色雖然蒼白到了極點,眼神卻是堅定不移的,仿佛即使要耗盡一生的時光不斷尋找,也絕不會有絲毫遲疑。
白七夢不是笨人,自然立刻瞧出了端倪,剛想問個究竟,流光就已振作jīng神,率先換了話題:「聽說白虎大人接了新任務,又要去人界跑一趟了?」
「嗯,這次只要抓個小娃娃回來,容易得很。」
「我也一起去。」
「不用這麽麻煩,我帶小紅小紫去就成了,你身體不好,還是留下來看家吧。」
「白虎大人……」
「哎呀,我今夜約了人喝酒,再不去可就遲了。」白七夢微微一笑,眼角眉梢盡顯風流,柔聲道,「流光你乖乖聽話。」
流光拿他沒有辦法,只得嘆著氣應了聲「是」,目送他轉過長長的走廊。
不過第二日出發去人界的時候,流光畢竟放心不下,思量再三,gān脆附形在那枚珍珠上,悄悄跟了過去。
結果到了人界之後,才知道白七夢有多荒唐。
原來他雖投過一次胎轉過一次世,花心的毛病卻絲毫不改,而且越來越變本加厲,竟然妄想著左擁右抱,享一享齊人之福。
甚至連辦正經事時,也不忘施展一下風流手段,莫名其妙的跟鬼王打了個賭,說若是比武輸給他的話,就放過他懷裡的小娃娃。
理所當然的,白七夢再次著了人家的道兒,被騙進一個威力驚人的邪鬼陣中,根本沒有贏面。這時若不遵守約定,恐怕永遠走不出邪鬼陣,但若依約放了那魔星轉世的小娃娃,又定會觸犯天規,真正進退兩難。
眼看qíng況危急,流光不得不現身擋在白七夢跟前,替他接下了鬼王揮過來的劍。
「流光?」白七夢見著他後,立刻叫出聲來,抬手撫了撫額上的珍珠,悠悠嘆道,「你果然也跟來了。」
「白虎大人在此,我怎能不來?」
「可是……」
「屬下擅離職守,回去後自會領罰。」
流光面無表qíng的應了幾句話,轉頭望向鬼王,沈聲道:「白虎大人一諾千金,既然應承了閣下的賭局,自是不會反悔。但此事關係重大,那位小公子一身魔xing,若輕易放過了,天界定會追究。所以,就由我替白虎大人接下這一局吧。」
說話間,緩緩抽出腰間佩劍。
「比武後,無論誰輸誰贏,後果都由我一人承擔。」
他身形實在單薄得很,但長劍在手,氣勢bī人,叫人不敢小覷。
鬼王是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雖然城府極深,外表瞧來卻斯文得很,上下打量流光一陣,並不應話。
反倒是白七夢變了臉色,叫道:「流光,你發什麽瘋?僅憑你一人之力,如何壓得下這樁事qíng?咱們現在毫無勝算,你若替我應下這一局,定會遭天界責罰。」
「我知道。」流光微微頷首,難得笑了一笑,道,「但我豈能讓白虎大人冒險?」
他這句話說得平平淡淡,聽在旁人耳里卻覺dàng氣迴腸,白七夢呆了一下,半晌才退後幾步,苦笑道:「我明白了。你決定的事,沒有哪個人攔得住。」
流光又是一笑。
不過這笑容實在短暫得很,轉瞬即逝了,等他回頭望向鬼王時,已經恢復了那疏離淡漠的神qíng,彬彬有禮的說了一個「請」字。
鬼王一直占了上風,此刻當然也是氣定神閒,大大方方的應:「得罪了。」
話落,直接揮劍。
流光沈了沈眸子,劍花一挽,毫不猶豫的迎了上去。
一時間光影來去,衣袂翩飛,兩個人很快就纏鬥在了一起。
若單論劍法的話,流光並不算差,只是身在這邪鬼陣中,再qiáng的本領也發揮不出來,著實吃虧不少。
只見他一劍斜刺鬼王的肩膀,等對方湛湛避過之後,左手又馬上彈出一枚光球,直襲他的眼睛。鬼王原是避無可避的,但他竟微微一笑,腳下步法變換,身形如鬼魅般晃了一晃,憑空失去了蹤影。
障眼法?
流光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倒是絲毫也不慌亂,只迅速的閉了閉眼睛,橫劍往自己身後揮去。
嗤!
這一劍雖未刺實,卻劃破了鬼王的一幅袖子,著實驚險得很。
而流光收劍回身之後,亦是渾身劇震,猛地咳嗽了起來。原來這邪鬼陣能夠反彈法術,他剛才那枚光球沒能擊中鬼王,力量一被法陣吸收,就立刻反噬自身了。
用得力量越大,受得傷就越重。
饒是如此,流光臉上的表qíng也無絲毫變化,只慢慢喘了一口氣,繼續揮劍。
鬼王則仍舊使用那詭異萬分的步法,時而消失不見,時而突然現身,故意引著流光的劍往山壁上刺過去,一次次受法力反噬。
但流光的目光始終平靜如水,無論受多少傷,也是那副渾然不覺的樣子,一個勁的揮劍。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一劍揮出的時候,那鬼王竟不躲不閃,反而笑嘻嘻的撞了上來。
「叮!」
刀劍相擊的聲音瞬間響起。
兩把劍原本該是一擦而過的,但不知鬼王使了什麽手段,他手中的長劍突然變得柔軟無比,像蛇一般纏上了流光的手臂。
流光大吃一驚,不過是片刻的遲疑,就被鬼王占了先機。
耀眼的藍光過後,那長劍恢復如常,鋒利的劍刃已經抵住了流光的頸子。
「如何?我的佩劍很厲害吧?」
「我輸了。」流光低了低頭,聲音平平靜靜的,面上毫無表qíng。
鬼王便笑眯眯的收回劍,拱手道:「承讓。」
「約定之事,我定會盡力做到。」流光抬手按了按嘴角,竭力壓下體內翻騰的血氣,「不論身世如何,孩子總是無辜的。願閣下好好教養那位小公子,興許將來能免去人間一場大禍。」
語畢,轉身就走。
他腳步有些不穩,顯然是受了重傷的,但背脊卻挺得筆直,一步一步的走向白七夢,絲毫也不示弱。
直到抓住白七夢的手後,才覺腳下一軟,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第三十六章
耳邊吵嚷得厲害。
白七夢怒氣沖沖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聽上去模模糊糊的,並不真切。
流光很少見他這樣生氣,想要開口安撫幾句,但稍一動彈,就覺尖銳的疼痛從骨子裡泛出來,不自覺的哆嗦一下,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躺在陌生的屋子裡。
地面又冷又硬,屋子明明大得很,卻空dàngdàng的毫無擺設,只角落裡點著一盞半明半暗的燈,從窗口望出去,可見些微紅光閃爍。
流光心念一轉,馬上就猜到這是什麽地方了。
他私放天界重犯,無論如何也是要受罰的,恐怕在他昏睡的這段時間裡,上頭已經知道了事qíng的經過,因而將他抓來刑堂聽候發落。而白七夢會這樣大吵大鬧,定然也是為了救他。
流光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心中卻是一片平靜,絲毫也不覺害怕,只掙扎著坐起身,慢慢將頭靠在了牆壁上。
地底透出一股yīn冷的寒意,他渾身發冷,但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也沒有,只隱約聽見白七夢的聲音越來越遠,而門外則響起了腳步聲。
「嗒──」
片刻後,房門被人推了開來。
流光吃力的抬起眼睛,看清楚來人的相貌後,倒是有些驚訝。
「鳳子希?」
他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上這個人了。
鳳子希穿一身紅衣,黑髮隨意束在腦後,美麗臉孔上仍帶著那種天真的神qíng,開口喚道:「流光哥哥。」
流光皺了皺眉,沒有理他。
鳳子希便快步上前,在他跟前蹲了下來,道:「流光哥哥,我一聽說你出事就趕過來了。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流光還是無動於衷。
鳳子希試著去握他的手,想一想又停住了,嘆道:「我知道你氣我騙了你,但我從來不後悔自己gān過的事。被當成玩物一樣送來送去的滋味,被關在鳥籠里無法振翅高飛的滋味,以及好不容易遇上心愛的人,卻要硬生生分隔兩地、飽受相思之苦的滋味……我再也不願意忍受了。」
「原來如此。」流光點點頭,道,「你為了騙我信你,連嗓子都是自己毒啞的吧?你的演技真是高明。」
「呵,」鳳子希笑了笑,眼底多幾分妖異之色,「這世上有哪個人是生來就會演戲的?」
聞言,流光終於望他一眼,目光靜靜的從他面上掃過。
鳳子希似乎極害怕與他視線相觸,驀地別開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