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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57:21 作者: 困倚危樓
    流光懶得應話,走過去將他身上的被子掀了,道:「時候不早了,二殿下還是回房歇息吧。」

    「我比較喜歡你這裡。」

    「那咱們就換個房間。」

    邊說邊轉身往外面走。

    談幽終於坐起身來,一把抓住了流光的手腕。

    這一下並不用力,但流光只覺身上一麻,整個人都動彈不得了。他知道自己是中了定身的法術,倒也並不害怕,只深吸一口氣,問:「殿下究竟想怎麽樣?」

    談幽從後面抱住流光,灼熱的呼吸灑在他頸間,道:「我昨夜就說過了,我要你。」

    他聲音輕輕的,語氣十分篤定。

    流光便覺得頭疼起來。

    「原來我是二殿下的新遊戲。」他使勁咬破自己的舌尖,心底默念咒語,費了好些力氣,才解開那定身之術,立刻掙脫談幽的懷抱,轉頭說道,「我知道殿下本領高qiáng、隻手遮天,雖不曾坐上天帝的位子,卻已暗中掌控了大半個天界。但你掌心裡的東西,絕不包括我。」

    談幽微微笑。

    黑暗中,他臉上的神色yīn晴不定,隔了許久,方才柔聲道:「流光,單憑你剛才這些話,就足夠死上千次萬次了。」

    流光將眼一挑,也跟著笑起來:「那殿下就快些取我xing命吧。」

    「我怎麽捨得?」

    談幽開口,竟是悠悠嘆息。

    他伸了手,一點點拭去流光唇上的血跡,然後再湊到自己嘴邊去,緩緩舔淨那一抹殷紅,含笑低喃道:「你剛才為了解開定身術,已經受了內傷吧?流光,你越是這樣倔qiáng,我就越是喜歡你。」

    第五章

    喜歡?

    流光聽見這兩個字,心中不由得一陣恍惚。

    他痴戀白七夢多年,對這兩個字是想也不敢想的,不料今日竟先從別人口中聽到了。

    他心底苦澀一片,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等回過神時,卻見談幽掌心裡閃著一團白光,原來正要替他治傷。

    流光連忙拍開那隻手,道:「殿下不必費心,你肯快些離開這裡,就已幫上我大忙了。」

    「若我不肯呢?」談幽隨手整了整衣裳,一步步走離chuáng邊,「你想必是不願跟我同chuáng共枕的,嗯,那我只好睡地上了。」

    他口氣認真得很,絲毫不像說笑。

    流光自然大吃一驚。

    他就算再怎麽糊塗,也是不敢讓某位貴客睡地板的,猶豫再三後,只得把談幽推回了chuáng上,嘆氣道:「夜色已深,殿下還請早些休息。」

    「那你怎麽辦?」

    流光白他一眼,道:「我在桌邊靠一晚上。」

    說話間,果然走到桌邊坐下了。

    談幽在chuáng帳內低低的笑,如水的目光望向流光,直朝他眨眼睛。「流光,原來你這樣心軟。」

    流光昨夜沒怎麽睡過,實在疲倦得很了,懶得應他的話,只把胳膊一屈,以臂為枕,伏在桌子上睡著了。

    這真是奇特的一晚。

    有人霸占了他的chuáng。

    有人對他說了喜歡。

    但流光竟睡得出奇安穩,醒來時看見自己chuáng頂的花紋,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方。

    然後耳邊就響起了低沈的笑聲。

    輕柔悅耳的嗓音,如同玉石相撞之聲,令人如沐chūn風。

    流光心中一動,徹底清醒過來,起身一看,只見窗外天色已經大亮,談幽代替他坐在桌旁,一手撐著頭,面上表qíng似笑非笑的,模樣十分勾人。

    他立刻猜到是這人抱他上chuáng的,抬手按一按胸口,就連昨夜的傷也已經痊癒。

    看來二殿下勢在必得,此事是無法善了了。

    流光皺了皺眉頭,再次懊悔自己的一時衝動,但他急著去見白七夢,倒也沒功夫理會某人,忙忙碌碌的收拾一陣之後,便即衝出門去。

    被徹底無視的二殿下毫不動怒,只慢悠悠的跟上流光,唇畔笑意淺淺,似乎打定了主意纏著他不放。

    於是,接下來的幾日裡,仍舊由流光陪著二殿下四處遊玩。

    流光在這座靈山上住了數百年,還是頭一次討厭那些奇瑰壯麗的天界美景,因為接連逛了幾天也逛不完,反倒給了談幽一個霸住他不放的機會。

    至於到了夜裡,那人更是光明正大的賴在他房間不走,怎麽趕都沒有用。而且儘管流光每天都堅持睡在桌邊,但醒來時卻肯定被換到了chuáng上。

    真不知那位尊貴無比的二殿下,是如何趴在桌子上睡覺的。

    流光被他鬧得頭疼不已,還要遮遮掩掩的恐防被人發現,睡眠不足的後果就是某天醒遲了,低呼一聲後衝出房去,竟與白七夢撞了個正著。

    「白虎大人……」

    「流光?你今天怎麽回事?怎麽……這副樣子?」

    流光平日總是冷冷淡淡的,一副鎮定至極的模樣,這日卻只胡亂束了頭髮,難免有些怪異。他自己也覺失態,連忙將虛掩的房門關上了,道:「沒事,不小心睡過頭而已。」

    他做得太著痕跡,白七夢一眼就看了出來,將扇子一收,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啊?」

    「流光,你定是偷偷在房內養了小動物,對不對?」

    「呃……」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心軟得不成樣子,見了受傷的動物便會救治,還總愛把那些小玩意帶進屋裡。」白七夢拿扇柄敲敲他的頭,笑容極是寵溺。

    流光嘴角抽搐,卻不好說出真相來,只得含糊著應了過去。想起此刻藏在房內的巨型動物,當真苦笑連連。

    莫非真該硬起心腸來,一腳把那人踢出門去?

    怕只怕那家夥百折不撓,愈發吃定了他。

    流光單是想像一下,就覺麻煩多多,眼眸一轉,恰好瞥見白七夢穿戴得極為整齊,不由問道:「白虎大人要出門?」

    「嗯,上頭來了任務,叫我去人界捉妖,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流光神色一凜,忽道:「白虎大人,讓我去吧。」

    「咦?你?」

    「怎麽?你信不過我?」

    「不是,」白七夢望流光一眼,遲疑道,「我記得你最討厭這種打打殺殺的事,素來是能避就避的,這回怎麽……」

    沒錯,他最討厭血腥味,更討厭捉妖殺人,但為了避開那個煩人的二殿下,只能勉qiáng自己一下,去人界躲兩天了。

    畢竟那家夥只是客人,總不可能在白七夢的府邸住上一輩子吧?

    流光一邊想,一邊垂下眸去,堅持道:「讓我去。」

    雖是低眉順眼,那語氣卻絲毫不容人拒絕。

    白七夢拿他這樣兒沒轍,抬手摸了摸額上的珍珠,道:「好好好,我怎麽敢攔著你?」

    頓了頓,扇子一搖,小聲嘀咕道:「真奇怪,究竟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流光聽得一清二楚,不覺笑了一笑,原本淡漠的神qíng,也隱隱透出些溫柔來。可惜這笑容很快就斂了下去,他一抬頭,正瞧見談幽立在窗口處,半側著身子,用一種灼熱如火的眼神望定他,幾乎在他身上燒出個dòng來。

    這人哪裡像楚楚可憐的小動物?分明就是頭猛shòu。

    稍不留神,便要將人生吞活剝。

    流光心頭一跳,立刻別開了眼去,再不看他。

    第六章

    白七夢倒並未發現異狀,只抓了流光的手往前走,一邊出門一邊jiāo待這次的任務。

    原來是只千年道行的蜘蛛jīng,因為對一個凡人動了真qíng,竟然不惜逆天而行,不斷吸取他人的jīng血煉製丹藥,好讓那凡人長生不老。

    聽來雖然可笑,不過確是一片痴qíng。

    流光多次跟著白七夢出門辦事,這種小事自是手到擒來,只需把蜘蛛jīng收了,再讓那凡人塵歸塵、土歸土就成了。

    但他為了避開二殿下,故意在人間拖了兩、三日,方才尋到蜘蛛jīng的門上。

    那是處極普通的農家小院,院子打掃得很gān淨,房門前搭了一副葡萄架,一身村婦打扮的女子正坐在地上洗衣裳,時不時抬手抹一下額上的汗。

    雖然衣飾樸素,卻掩不住花容月貌。

    流光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要收的那隻妖怪。

    而對方見著他後,目光亦是閃了一閃,秀麗的面孔頓時灰敗下去,肩膀微微發顫。隔了許久才鎮定下來,起身,慢慢放下捲起的袖子,qiáng笑道:「閣下是沖著我來的吧?無論如何,請千萬別為難我家夫君。」

    流光淡淡頷首,道:「我只管收了你去,至於那不妖不鬼的凡人,自有地府的無常來勾他魂魄。」

    聞言,蜘蛛jīng臉色大變,顯然是極痛苦的,嘶聲問:「我跟夫君是真心相愛的,難道天界就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

    「兩qíng相悅本沒有錯,但你為此害人xing命,卻是大錯特錯了。」

    蜘蛛jīng的眼睛血紅一片,頓時答不上話來,只把手一揚,唰的甩出了幾條細絲,直往流光頸間套去。

    流光立刻抽劍應戰,心中微微嘆息。

    果然,每次收妖都要打打殺殺一番,沒有哪回能夠順利了結的。

    下界的妖怪執念甚深,為此gān出許多傷天害理的事qíng,他當初若不曾遇上白七夢,而在這人間修煉成形,是否也是一樣?

    流光心中感慨,手上卻並不留qíng,出劍的招式gān淨利落、又快又准,沒過多久,便挑斷了蜘蛛jīng手中的細絲,一劍直刺她的肩膀。

    「啊!」

    那女子慘叫一聲,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哇」的吐出血來。

    因為這聲響的關係,屋內立刻有了動靜,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急急打開門來,叫道:「娘子!」

    流光一眼看去,知道此人的外表雖只二十來歲,實際年齡卻絕對不止如此。不由暗嘆這妖jīng果然痴qíng,光是花費在此人身上的心血,就抵得上兩、三百年的修行了。

    可惜逆天而行,終究難逃一劫。

    蜘蛛jīng傷得頗重,嘴裡不斷冒出血來,但見著那年輕男子後,蒼白的臉上竟露出了笑容,輕輕的喚:「夫君。」

    千迴百轉,脈脈含qíng。

    那男子立刻抱緊了她,一個勁的擦拭她唇邊的血跡。

    流光在旁見了,一時倒不好動手了,只道:「你如今可知錯了?」

    蜘蛛jīng閉了閉眼睛,慢慢握住那男子的手,氣若遊絲的應:「人妖殊途,這一點我早就知曉了。但我做了這麽多,為的僅僅是跟心愛之人廝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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