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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沈如霜被他壓得喘不過氣,想要將他推開卻終究沒有這麼做,眸光比蕭凌安要冷靜沉穩許多,甚至看上去沒有什麼波瀾,只是多了幾分比往常複雜的情緒,伸出手想要回應著蕭凌安的擁抱,可終究還是在半空中落下。

    她沒有回答蕭凌安的話,只是恬靜溫婉地嫣然一笑,輕聲道:

    「陛下,這是阿淮的生辰。」

    言下之意,她還是看在阿淮的份上,才願意回來看一眼。

    蕭凌安抱著她的力道有片刻的鬆懈,唇角的笑意微微凝滯,苦澀中帶著些許委屈,低低的「嗯」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些什麼,埋在霜兒的頸間嗅著芬芳。

    他現在亦是看明白了,只要霜兒能回來看一眼就應該滿足,無論她是為了阿淮也好,當做施捨也好,勉為其難地配合也好,只要能實實在在擁入懷中,就是對他曾經犯下的錯事的莫大寬容。

    他們相隔許久未見,但興許是相伴多年的緣故,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彼此之間閉口不提過往,面上皆是安定滿足。

    沈如霜為阿淮做了銀絲面,順便也給了蕭凌安一碗,讓他眼巴巴地看了很久也沒捨得動筷,直到阿淮吃完了一臉奇怪地看著他,才緩緩地送入口中,細嚼慢咽如同是山珍海味,連湯汁都沒有剩下。

    他們陪著阿淮在院子裡放煙火,像尋常人家般在膳房裡一起做飯,沈如霜在灶台上忙活,蕭凌安褪下繡龍長衫,挽起袖子給她打下手,被煙燻火燎的柴火熏得嗆咳時,也不忘含笑偷瞄一眼沈如霜,阿淮搬了張小板凳在水池上洗菜,美好得像是一閃即逝的美夢。

    時至深夜,阿淮玩累了睡了過去,明日照舊要去上學堂,由玉竹照料著帶走了,蕭凌安換上寢衣摟著沈如霜,發燙的胸膛他貼著她薄薄的脊背,讓她舒舒服服地枕著他的臂彎,借著昏暗跳動的燭光細細端詳著她的面容,仿佛要把每一處都深深烙在心裡。

    「霜兒,你還會走嗎?能不能不要離開朕?」

    蕭凌安的指尖在沈如霜臉側摩挲,見她不為所動的模樣忽然間覺得凌亂無措,聲音顫抖地將臉側貼在她的心口。

    空氣中是一片寂靜,沈如霜臉色沒有絲毫改變,連蕭凌安也看不出答案,只是在許久之後從床頭拿出一個小小的陶瓷小罐,遞給蕭凌安,微微笑道:

    「這是今年曬乾的桂花,你用來泡茶喝,可以喝到明年。」

    蕭凌安小心翼翼地接過,寶貝似的放在了掌心之中,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始終沒有等到沈如霜的回答,但是他睡夢中想,霜兒給他桂花泡茶,應當是惦記著他的吧,霜兒應該不會走了。

    這一覺睡得安穩踏實,蕭凌安從未睡得這麼深沉,醒來的時候下意識撫摸床榻,卻只剩下一片冰涼。

    她終究還是走了,他留不住。

    「陛下......」安公公前來伺候蕭凌安上朝,已經得到了皇后娘娘出宮的消息,不知所措地趕來請示詢問,又不知如何開口。

    「無妨,上朝吧。」蕭凌安鳳眸中閃過失落和無奈,苦笑著道。

    他沒有讓人去找沈如霜,也不會去攔著她,這一次他沒有騙她。

    他相信霜兒還會回來的,只要他願意一直等下去。

    真正的愛不是囚於籠中的鳥雀,而是打開籠子之後,她依然願意停留在你的肩上。

    *

    蕭凌安遵守了承諾,沈如霜也安心很多,往後的幾年又陸陸續續回來幾次,每年的阿淮生辰、除夕、中秋,都會來皇宮聚一聚。

    其中有一年,在蕭凌安的強烈渴求之下,她在七夕也來了一次,不過也就只有一次而已,是她僅有的心軟,蕭凌安再怎麼求也沒有了。

    每次她都會帶回來當季曬乾的鮮花,囑咐蕭凌安泡茶喝,小罐里的量有多有少。

    後來蕭凌安才明白,等到他喝完這一罐的時候,就能再次見到霜兒了。

    直到阿淮長到了七歲,變得聰慧機敏頗會察言觀色的時候,忽然在沈如霜將要離開時拉著她的手,細細打量著她眉眼間的每一分神色,乖巧又認真地說道:

    「阿娘,阿淮已經長大了,一個人也很好,你也要安安心心過日子。」

    沈如霜一愣,隨後笑著應聲,放下小罐就離開了。

    半年過去,蕭凌安已經將罐子裡的桂花都喝完了,但這次卻沒有等到沈如霜。

    他瞬間慌了神,一會兒覺得霜兒出事了才不會回來,一會兒又想著霜兒變心了,連他們間的藕斷絲連都不願意保持,憶起這些年屈指可數的溫存,丟了魂魄般在養心殿遊蕩。

    沈如霜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漸漸地變成只有中秋回來,看到阿淮學業有成,一副小大人的成熟模樣後,一連兩年都沒有回來過。

    蕭凌安再也等不到沈如霜,心思一天天消沉下去,想要去找她又必須遵守放手給她自由的諾言,只能孤單寂寞地在皇宮之內等待著,心緒煩躁沉悶,朝政之事很多都處理得不夠完善。

    南疆邊境摩擦不斷,部落首領向他提出要劃分一座綠洲小城給他們,這座小城並不重要,於大梁而言可有可無,按道理來說蕭凌安不應該把他們往死里逼,但僅僅因為是使臣在覲見的時候提到了沈如霜,惹得蕭凌安心神不寧,一氣之下就回絕了。

    此後南疆的情勢愈發複雜,奏摺小山般堆積在養心殿,蕭凌安依舊視而不見,朝中大臣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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