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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這兩封信同時到了沈如霜的手中,她一看就都明白了,仿佛都能看到阿淮偷偷抹淚的模樣,心疼得連飯也吃不下,一遍遍撫摸著他的來信,整夜整夜睡不著。
身為阿淮的娘親,她終究是愧對於他,若是這孩子怨怪她也就罷了,這樣她心裡還能好受些,偏偏阿淮懂事得讓人心疼,讓她愈發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光是寫信根本不能緩解這孩子心中的思念和憂愁,他這個年歲又是開蒙讀書和明白事理的時候,若是一直壓抑在心裡,難保不會發生什麼難以預料的事情,她也想讓這孩子知曉阿娘心裡有他,思念阿娘可以放心大膽地說出口,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
真正讓沈如霜猶豫的是,她若是回去了,還能不能回來,又該怎麼樣與蕭凌安再次相見。
這件事情在心中盤桓了很久,沈如霜覺得不能再這樣任其發展下去,讓玉竹旁敲側擊打探蕭凌安的心思和消息,小心翼翼地談起關於她的事情,其中亦是包括如果以後還想走,他是否還會同曾經那樣全天下將她抓回來,逼著她在宮裡過籠中之鳥的日子。
玉竹不及蕭凌安心思深沉,只稍微涉及了這些事兒就被蕭凌安聽出了異樣,三兩句話一繞就招架不住了,心中懊惱悔恨地以為沈如霜會暴露蹤跡,做好了打死也不開口說出實情的準備,抱著必死的決心跪在蕭凌安面前。
誰料,她只望見蕭凌安佇立在高台之上,身影單薄落寂地映照在冰冷的地上,陰翳淺淺將她籠罩,笑容是近乎麻木的酸苦,黯淡的鳳眸中儘是疲憊和倦怠,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檀木桌上敲擊出空蕩蕩的迴響,輕聲道:
「你不必怕,她自由了。」
*
當沈如霜收到玉竹的回信時,她很是懷疑這句話當真是蕭凌安親口說的,反反覆覆檢查著信紙,生怕這是蕭凌安使了手段讓人替換掉的,為的就是用花言巧語引她回去,然後重蹈覆轍。
可這確實是玉竹的字跡,連信紙的邊緣都有著她們約定好的暗號痕跡,就算蕭凌安要模仿,也不會如此相像吧?
沈如霜做著最後的掙扎,腦海中回憶起最後一次看見蕭凌安時是什麼模樣,記憶變得模糊又零碎,似乎是已經忘記了許多細節。
她只是隱約記得,那個時候追到停鶴居的蕭凌安已經虛弱無力,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懇求與釋然,相較從前沒有了凌厲和果決,言行舉止似乎都很小心在意,如履薄冰般生怕做錯事說錯話了,她會生氣再也不理會他。
最後一次蕭凌安來停鶴居的時候,他似乎說,想讓她回去和阿淮過除夕,哪怕是以後想走也不阻攔。
當初她以為這是一句哄騙她的玩笑話,蕭凌安最會騙人了,手段和圈套層出不窮,她這些年沒少吃虧,想都沒想就一口否決,從未想過他是認真的。
如今經過一年的冷靜思考和積澱,再加之玉竹這封信上所說的內容,沈如霜現在才覺得說不準此話有幾分可信,她冷落了蕭凌安這麼久,二人之間幾乎徹底斷絕,他若是真的悔悟了,就應該選擇放手。
既然如此,她總要試一試。
沈如霜在第二年秋,收拾了包袱從城北啟程,並不急著立刻去京城,而是悠閒自在地一路走一路欣賞著風光,等到越往北天氣越冷,過了小半月後進入了深秋,剛好是阿淮的生辰。
她回宮的事情沒有告訴任何人,為的就是給阿淮一個驚喜。
從蕭凌安身上得來的青龍玉佩她一直帶著,憑藉此物輕輕鬆鬆地進了宮門,關照那些守衛先不要通傳蕭凌安,兀自先去了鳳儀宮想看看阿淮。
未曾想蕭凌安還是惦記著這個孩子,在阿淮生辰這一日早早結束了政事,守在偏殿內陪著阿淮玩耍說話,儘管阿淮並不是很想搭理他,甚至好幾回都冷冷地將他堵了回去,蕭凌安也沒有分毫慍怒,始終耐心冷靜地陪在身邊。
沈如霜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捂住了瞪大雙眸要叫出聲的玉竹,關上門後才出現在二人面前。
「娘......娘親......」
阿淮率先看到沈如霜,驚訝又惶恐地望著她,還揉了揉眼睛掐了自己一把,細嫩的小胳膊都留下了紅痕,這才反應過來一切都不是夢,淚水瞬間布滿了白皙的小臉蛋,跌跌撞撞地朝著她跑去。
沈如霜本以為自己這段時日修身養性,已經不會因為尋常事情動心落淚,可是在看到阿淮因為跑的太著急而險些摔倒的時候,還是禁不住紅了眼眶,緊緊將這孩子摟在懷中。
經過一年多的成長,阿淮比原來高了許多,身上也愈發修長結實,不再是原來圓滾滾一團的模樣,眉眼長開了不少,乍一看去更多像蕭凌安,可那分靈動純澈的氣韻卻像極了她,讓原本冷厲的面容變得柔和秀美。
阿淮在沈如霜懷中撒嬌打滾,過了好一會才放開手,轉頭對上蕭凌安深沉的雙眸,訕訕笑著勉強將阿娘放開,把懷中的位置讓給父皇,還識趣地退了出去。
「霜兒,你可有想過朕?」
蕭凌安麻木黯淡的眸光剎那間有了光亮,心緒是這些年來從未有過的激動和歡喜,心口猛烈地起起伏伏,眼眶酸澀地撫摸著沈如霜的臉頰,直到實實在在觸及光潔細膩的肌膚和殷紅的唇瓣之時,才敢相信他的霜兒真的在眼前。
他死死將沈如霜攬入懷中,手掌禁錮著她的脊背不肯放開,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融入骨血,與他自己融為一體,一聲似悲似喜的嗚咽從喉嚨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