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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小姑娘托著雪□□嫩的小臉,意猶未盡地嗦著筷子思忖片刻,黑葡萄般又圓又大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搖頭晃腦道:
「這個我也說不準,但是咱們這兒大多是花花綠綠的,原本戴著不覺得,但和師娘的一比就覺得俗氣。師娘的這些花樣也多,都是從前沒見過的呢,難道是京城才有的嗎?」
沈如霜聽了這番話大致就明白過來了,是她在京城待久了,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難免精細些,放在京城自然不足為道,但在折柳鎮這樣偏僻的鄉鎮就很是吃香,人人都覺得新奇好看。
「是呢,京城好多這樣的絹花,你若是喜歡,下次單獨給你做一朵小的,過年時就可以配新衣服啦!」沈如霜哄孩子般溫聲軟語道。
彩蘭聽了更是高興了,嘴甜地賴著沈如霜一陣夸,直到陳鹿歸要開始講課時才被硬生生拉走。
但是沈如霜卻望著她的背影不動彈,唇角的笑意愈發明艷生動,腦海中忽然有了一個念頭。
她的絹花本就比別家的好看,價格還便宜許多,若是廣而告之應當能吸引不少姑娘太太,除去用作本錢的絹布等雜物,應當還能賺些,哪怕每日賺一點也是收入,長年累月還算可觀。
仔細算來,一日賺小几百文,只要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有三十兩,如此就能快些把欠著陳鹿歸的銀子全部還清了,說不準還能存下一些。
這個念頭讓沈如霜越來越興奮,白皙細膩的臉頰泛上一層淺粉色,鼻尖也沁出一層薄汗,眸中的光亮燦若星辰,興沖沖地拿了些碎銀就去集市上買絹布。
興許是一想到她很快就可以自食其力地過日子,可以不依靠任何人也過得很好,沈如霜渾身都充滿了幹勁,白日趁著光線好時坐在太陽底下做絹花,夜裡為了省些燈油錢,向來不怎麼點燈,她就絞盡腦汁思忖著賣絹花的法子。
不出半月,她就托彩蘭的阿娘告訴大街小巷的街坊領居,她這兒的絹花原是四百文,但是只要帶著姐妹相好一同來買的,全部都只收三百文一朵,若是買得多了還能再少給些,無論買多買少都會送些小玩意兒,或一塊飴糖,或極小的絹花,或鮮花編的花籃......橫豎是划算又好看,沒人不喜歡的。
折柳鎮本就不大,這個消息兩三天功夫就傳遍了,人人皆道南邊巷尾的陳夫子不僅教書教得好,夫人也是極為賢惠手巧的心善之人,平日裡極好相與,書院孩子的阿娘也會時不時光顧,同沈如霜說說話,每回都忍不住要帶幾多絹花走。
做一朵精緻逼真的絹花也極費功夫,加之還要忙著準備那些小玩意兒,有時候一日也做不了幾朵,很快上門預定之人就排得滿滿當當。
但沈如霜從來都是不急不躁,從始至終一絲不苟地做著,確保送出去的每一件都完美無瑕,哪怕是等著十天半月的人見了也覺得值得,甚至有姑娘家嫁人也來她這兒定做。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忙碌著,沈如霜每日都安排得滿滿當當,連如從前那樣空想孩子以後會是什麼樣的心思都沒有,更是極少有功夫主動理會陳鹿歸。
暮色四合,孩子們都各自歸家,陳鹿歸獨自將凌亂的書院收拾好,一進門就看見灶台上擺著熱飯,但沈如霜卻已經先行用過了,借著晦暗的最後一點暮色數著今日的銀錢,未曾多看他一眼。
陳鹿歸也不惱,反倒是輕輕地笑了,心裡半是心疼半是欣慰,拿起一旁的披風蓋在沈如霜的肩頭,沒有半分責怪,溫聲道:
「你也要早些歇息,別累壞了身子。」
其實他心裡明白,沈如霜看起來嬌嬌弱弱,但骨子裡卻是要強不肯低頭的。
還記得兒時隔壁家大姐總笑話她無人教導,長這麼大了連字也不識幾個,更上不起學堂。沈如霜面上風平浪靜,只是冷哼一聲離開了,實則暗地裡求他教她讀書寫字,夜裡沒燈油就在月光最亮堂的池塘邊念書,硬是在七日後默下了一首長詩。
這樣的姑娘,他怎麼會忍心責怪呢?只要能讓她過得更好更舒心些,他做什麼都是願意的。
沈如霜注意到陳鹿歸來到了身旁,趕忙用手指堪堪接住要滑落的披風,笑吟吟地和他說這些日子的事兒:
「沒想到這兒的姑娘太太這般喜歡絹花,工期都排到了兩個月後,這個月賺得也比之前想的多,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把那三十兩銀子還給你了。」
「我何時要你還了?咱兩現在一同過日子,我連那些書費和束脩都一併託付給你了,還提這些做什麼?」陳鹿歸不在意道。
「你可別賴我,你的那些銀兩我算得可清楚了,一文也沒少了你的,都是分開算的。你上回收了他們十五兩,我近日賺了十二兩......」
沈如霜較真地同陳鹿歸掰扯,聽得他露出無奈的笑意,未曾想一個半真半假的玩笑話她也當了真,這麼著急撇清關係,但終究沒有打斷,任由她神采飛揚地說著。
他似乎在如今的霜兒身上看到了曾經的影子,仿佛悠悠歲月並未變過,他還是那個青衫學子,沈如霜還是巷子裡最靈巧聰慧的姑娘,兩個人每日都要打鬧著說許久的話。
只不過現在除了當初少年人的感情與意氣外,他總覺得多了幾分溫馨美好,這間屋子不再是一個安寢的地方,變得有人情有溫暖,真正地像一個家了。
興許連沈如霜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雖說二人分開明算帳,但她一茶一飯的籌算,不知不覺間早就將二人緊緊聯繫在一起,未有夫妻之實,卻有肖像夫妻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