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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他自己都有些驚訝,甚至覺得掌心濕漉漉黏糊糊的淚水很陌生。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落淚了。
就算兒時被阿娘打到幾乎斷氣,就算身受重傷險些喪命,就算在爭奪皇位中手刃親人......他都沒有落過一滴淚,再難過也是死死按住心口忍下去。
可是現在,他整顆心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樣,留一絲一毫的念想都沒有留下。如同年幼落魄時,有一個心地良善之人許諾給你一包飴糖,然後轉眼間連那人都消失了一樣。
蕭凌安腦海中抑制不住地浮現出沈如霜的面容,一幕幕地從眼前閃過。
雪夜歸家時,她掌燈守在路口,甜聲喚他「夫君」;同游燈市時,她緊緊拉著他的衣袖,眾人目光艷羨;錦帳春暖時,她依在他肩頭,乖巧又依賴......
從前他是最不屑於沈如霜這些溫柔小意的,只覺得不過是費心討好他來獲得好處,手段不高明也不靈巧,甚至還顯得十分笨拙,總是鬧出笑話,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會給他丟人。
可是現在一想到這些他曾經最看不上的東西再也沒有了,心口宛如被尖錐剖開般疼痛,所有的輕視在此時都變成了一根根銳利細密的針,不留空隙地扎入他的心臟,不給他留下分毫喘息的機會。
其實在得知沈如霜有了身孕的時候,他既驚喜又忐忑,還暗暗想過是上天眷顧,在一切都變得明朗的時候把孩子送到他身邊。
興許是幼時的陰影,他看著尚未出生的孩子就像看著另一個自己,總想著用最完美最合心意的手段來培養他,仿佛那樣就能把曾經的空缺補上,讓他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甚至前幾天還在想,一切都在變得好起來,他可以不再因為往事夜不能寐,不用再去猜忌枕邊人,他會好好待這個孩子,甚至試著給沈如霜一點點真心的喜歡......
但是從此以後無論他如何想,再也沒有機會了。
為何這場大火來得這樣突然又不巧?一夜之間奪走了他擁有的一切,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思及此,蕭凌安忽的憶起今日在養心殿時,沈如霜用尖銳的簪子抵在纖細白皙的頸間,悽厲又絕望地非要與他決裂。
他那時料定沈如霜不會死,因為他拿住了她的軟肋,自戕的罪責會連累他人,沈如霜哪怕是因為這個也不會自戕。
還記得在離開養心殿的時候,他總覺得沈如霜的目光有些奇怪,不同於以往的怨恨或者慍怒,似乎還帶著一點訣別的堅定和悲涼。
蕭凌安驀然僵在原地,心間緩緩湧現出一個念頭。
皇后自戕是大罪,但若是死於一場大火,就徹底乾乾淨淨了。
這場火.......該不會是她自己放的吧?
這個念頭幾乎將他逼瘋,也抽走了渾身的力氣,只能扶著一旁的磚牆才能支撐住搖晃的身子。
沈如霜怎麼會呢?她怎麼敢?
若真是如此,這算是什麼?難不成是他逼死了沈如霜嗎?還是沈如霜要用這樣玉石俱焚的方式來向他宣告她贏了?
她是皇后啊,她整個人都屬於他,只要他不准她死,她就不能死!
蕭凌安被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糾纏著,太陽穴如同要炸裂般疼痛,瞥見火勢依舊沒有消退,但一旁的宮人和禁軍已經止步不前,厲聲道:
「誰也不許懈怠,哪怕她只留下屍骨......也只能屬於朕。」
*
西南偏殿剛剛發現走水之時,整個皇宮就瞬間炸開了鍋,所有的宮人甚至守衛都一擁而上去救火,許多地方空蕩蕩地沒人影,留下值守的寥寥數人也時刻關心著火勢,沒心思再去多慮其他。
在北邊宮門的那條路上,無人注意到有一輛貌不起眼的馬車緩緩行駛而過,駕車的姑娘一身宮女裝扮,頭上的帷帽將容顏遮了個嚴實,只能遠遠瞧著覺得身影輕盈窈窕。
北宮門本就人跡罕至,只有熟悉皇宮之人才會偶爾從這兒走,向來不是重點把守之處,加之現在火勢緊張,整個宮門就只有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守衛看門。
「姑娘為何出宮?可有文書令牌?」老守衛和藹地問道。
那姑娘輕輕應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塊銅製的宮女名牌,赫然刻著「淮葉」二字,文書也一應遞到守衛面前,清了清嗓子道:
「我身子不好得了絕症,幸得皇后娘娘眷顧,今夜放我出宮去,煩請大哥通融。」
老守衛先是感慨一聲「姑娘命苦」,又借著昏暗的月光眯著眼睛草草掃了一遍文書,並未多盤問計較就打開了宮門,待她走後繼續踮起腳尖觀望著遠處的火勢。
姑娘駕車出宮後,忽然間就打馬加快了速度,仿佛在盡力逃離著什麼似的,跑得越遠越是輕快,噠噠的馬蹄聲在黑夜中很有節律,如同唱著歡快的歌謠。
大概離皇宮有了不少距離,她才有些疲憊地停下馬車,靠在一家打烊的鋪子門前歇息著,稍稍掀開帷帽擦拭著額角的汗水。
寒風將那一道縫隙吹得更加大了,隱約可見姑娘臉側有一道兩段指節長的淺粉色的疤痕,還有微微勾起的嘴角。
作者有話說:
火葬場正式開始啦!後面一直都會是狗子的漫漫追妻路~感謝寶子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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