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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好了,你去御膳房拿些吃食吧。」沈如霜將她送到了門口,意味深長地勾起唇角道:
「雖然路很遠,但你還是一步一步走過去,拿到了也不必回來......」
玉竹起初愣愣地應聲,真以為小姐是要吃些什麼,走到了門口才恍然反應過來,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分別,在原地佇立良久,用衣袖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恭敬又不舍地在原地磕了三個頭。
「小姐,保重!」
沈如霜鄭重地應聲,眼看著她的身影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了殿門的盡頭。
她換下了沉重的衣裳,按照之前每日設想和謀劃好的樣子布置著寢閣,有條不紊地準備好一切,最終再起身看了西南偏殿最後一眼,眸中閃過極其複雜的情緒,仿佛無盡的血淚都磋磨在這個地方了。
還記得剛到這裡的時候,她滿心滿眼都是蕭凌安一個人,以為終於苦盡甘來,可以過上夫妻恩愛、無憂無慮的日子。
她為蕭凌安在這裡做過梅花糕,為他在夜路掌燈,為他挑著不喜歡的菜,為他整理著凌亂的衣衫......她確實也想過當上皇后,生育子嗣......
現在這兩件事都實現了,才發現物是人非,所有的美好都像夢幻泡影一樣荒謬。
幸好上天垂憐,她能遇上這麼巧妙的機會。
殿外的鐘聲敲了三下,一如從前般沉悶緩慢,但是沈如霜現在聽了只覺得幽遠寧靜,甚至還聽出了幾分歡愉和自在。
她毫不猶豫地將蠟燭傾倒,火花濺落在倒了油的地面上。
*
養心殿內,蕭凌安命人拿來許多詩書名冊,一摞一摞地堆疊在寬敞的桌面上,而他頗有興致地逐一翻看著,時不時吟誦幾句,在宣紙上記下幾個較為雅致的字眼。
他看得出神,連晚膳也顧不上吃,恨不得今夜就要將這些都看完似的,宣紙已經寫滿了厚厚一沓,每一個字都蒼勁有力又帶著瀟灑飄逸之感。
安公公上前添茶水,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當即就明白陛下這是在給尚未出生的太子選字起名,樂呵呵道:
「陛下取的名字都是極佳的,既好聽又引經據典,想必皇后娘娘和太子定會很喜歡。」
蕭凌安並未接話,但是眸中的笑意無處可藏,眉眼間泛上歡喜與溫暖,沖淡了平日裡的冰冷和防備,整個人都被柔和的燭光籠罩。
這倒是讓安公公看得怔住了,險些以為是他走神看錯,揉了揉昏花的眼睛才敢確認陛下當真是這麼笑的。
他服侍蕭凌安多年,極少看到他真心笑過,總是帶著各種各樣並不由衷的目的,或是猜忌與防備,或是敷衍與應酬,或是諷刺與嘲笑......每一個弧度都是算計好的,都讓人見了不敢忤逆。
看來陛下雖然面上對子嗣平平淡淡,哪怕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是如此,但實則心裡還是喜歡的,這才三個月就已經費心思親自賜名了,若是日後太子出生,想必陛下會時常這般溫存吧。
安公公這麼思量著,仿佛能夠看到以後的場面,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可是這份笑意還未全然在面容上鋪展開,就聽到殿外忽然傳來鬧哄哄的聲音,如同所有人都在慌亂地奔跑和叫喊著,凌亂的腳步聲混雜著尖銳驚慌的呼救聲,如同驚雷一樣在宮中炸開。
小順子跌跌撞撞地沖開了殿門,稚氣的臉蛋漲的通紅,鼻尖還隱約蹭著黑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撲通」一聲跪到在蕭凌安的面前,也顧不得尋常禮儀,哭喊道:
「走水了!走水了!」
話音剛落,蕭凌安的臉色驀然沉了下來,方才溫和的笑意蕩然無存,又回到了從前淡漠又冷厲的模樣,眸光銳利中帶著深深的煩悶與苛責,對小太監冒失打攪興致很是不滿。
安公公察言觀色地對小太監使了眼色,壓低聲音訓斥道:「走水了自然有人去救,你衝撞了陛下該當何罪?還不快下去!」
「不......不!」小順子猛烈地搖著頭,喉嚨發癢地嗆咳了好幾聲,不管不顧地大聲喊道:
「是西南偏殿!皇后娘娘還在裡面!」
剎那間,養心殿內寂靜得可怕,耳畔兵荒馬亂的聲音如同夢中幻境般不真切,蕭凌安猛然間站了起來,轉眼間就閃身到了小順子的身旁,死死掐著他的脖子,不可置信地逼問道:
「你再說一遍?是誰......」
「咳咳咳......西南偏殿!皇后娘娘!」小順子整個人都被蕭凌安拎了起來,拼命地掙扎著求饒,斷斷續續地從喉嚨眼裡擠出這麼幾個字。
還沒等他說完,蕭凌安就將他整個人摔在地上,俊容上的慌張如同暴雨擊打湖面般極快地擴散開來,到了幾乎失態的地步,雙眸的斷紋染上猩紅之色,三兩步就衝出了養心殿。
西南偏殿離養心殿很遠,但是站在殿門還是能清楚地望見遠處的沖天火光和陣陣黑煙,一輪又一輪的熱浪順著寒風的吹佛拍打在他身上,不用想都知道現在的火勢是如何劇烈,若是沒有跑得出來,恐怕......
蕭凌安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心急如焚地解下馬車上的韁繩,狠狠抽了一鞭子朝著西南偏殿飛奔而去。風聲和呼喊聲在他耳邊呼嘯而過,馬蹄揚起道路旁的煙塵,激揚在他的雙目中迷了眼睛。
但是他顧不得疼,又狠狠抽了幾下馬背,疾馳而過時險些撞到了宮牆,蹭破了身上的皮肉也絲毫沒有感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