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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蕭凌安見著輕笑出聲,下意識伸出手想替她擦拭,卻被沈如霜驚慌地躲開,險些手忙腳亂地打翻了硯台,退了好幾步才怯生生問道:
「陛下........我又做錯什麼了嗎?」
蕭凌安的手驀然停滯在半空中,觸及掌心的只有寒涼的空氣,笑容也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終究歸於一片淡漠,不免尷尬地緩緩將手收回來,攏著衣袖道:
「後日的冬獵,你可會去?」
沈如霜起初並未聽明白,思忖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冬獵這麼回事,剛想點頭卻又糾結地頓住了,想起今早收到的一封家書。
那是沈文清親筆寫給她的,信中問及她安好,還說天氣嚴寒,冬獵環境艱苦,她是女孩子家身子骨弱,若是能推脫就不去罷。
這倒是一件稀奇事兒,她與沈文清雖然是父女一場,可情分卻很是淡薄,只有想讓她幫著在蕭凌安面前說話時才會寫信,從未有過噓寒問暖的家書。
原本她以為冬獵好歹能夠出宮一趟,就算散散心也是好的,她身子不似尋常京城貴女般嬌弱,再者說跟著王公貴族同去也吃不了什麼苦。
現在被沈文清一說,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蕭凌安淡淡瞥了她一眼,將她猶豫的神色盡收眼底,眸中隱約浮現出幾分尖銳的審視與猜忌,冷得如同寒冬冰雪,卻偏偏勾著嘴角,聲音帶著暖意道:
「大梁帝後要同去皇家獵場,朕帶你去。」
話音剛落,沈如霜就收回了飄蕩的神色,手上的動作也剎那間頓住,驚疑地凝視著蕭凌安,仿佛在他俊美無儔的面容上尋找哄人的破綻。
從前蕭凌安從未在她面前提及「帝後」,她一直以為是個忌諱,長久以來也漸漸沒了坐上後位的念頭,現在滿心只想離開,也不在乎是否帝後和鳴。
但這也實實在在是她的痛處,這些日子因此明里暗裡受了太多的冷眼,亦不會有哪個正妻不想得到世人的承認,若是能在離開前藉此一正名分也未嘗不可,加之她本身就有出宮散心的心思,現下倒是有些期待了。
「那便全聽陛下安排。」沈如霜低眉順眼道。
蕭凌安頷首不答,跳動的燭火在他俊容上覆上模糊的光影,看不清眸中明暗難辨的算計,只有嘴角的笑容愈發意味深長。
*
幾日後,冬獵的一應事宜準備妥當,一隊車馬在宮門前整頓啟程。
蕭凌安早就下詔一切從簡,故而這次並沒有奢華的儀仗與轎輦,禁軍也只帶了尋常的一半來鎮著排場,幾個心腹影衛近身跟著。
皇家獵場在衛山腳下,離京城的路途不算遠,只要在馬車中小憩片刻,睜眼便已經到了。
剛過申時,侍從忙著安營紮寨,蕭凌安卻換上了一身便捷的騎裝,縱身一躍跨坐在馬背上,漆黑髮亮的馬鞭一揚就疾馳而去,迷煙般的塵土讓人嗆咳了許久。
按照以往的規矩,帝王必須在日落前打到第一隻獵物,這才是國強民盛的好兆頭。不過這在蕭條荒涼的冬季確實有些為難,歷代帝王不乏提前備好再拿出來的,雖然有些見不得光,卻也保住了顏面。
但是蕭凌安登基不久,自然要拿出些作為來讓朝臣信服,不得不實打實地來一場。
沈如霜不會騎馬,只能讓一個小廝駕著馬車跟在蕭凌安身後。獵場的路坎坷不平,她在馬車內顛簸得頭昏腦漲,好不容易適應了才撩開車簾張望著,這才恍然發現不知身在何處。
方才煙火繚繞的營地已經全然沒了蹤影,眼前只有被皚皚白雪覆蓋的枯木林和石子路,連一絲綠色都甚少見到,更別提會有什麼獵物了。
正在為難之際,倏忽間有一抹花色迅速閃過,似是恰巧遇上了冬季覓食的麋鹿。
蕭凌安毫不猶豫地揚鞭追去,所去之處越來越深,陰森昏暗辨不清前路,陣陣寒意滲透進了骨子裡,讓人忍不住發顫。
「陛下......」沈如霜緊緊跟隨著蕭凌安的步伐,可是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枯枝敗葉後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可一轉頭卻發現無人也沒有獵物,仿佛被許多雙眼睛暗中盯著一樣,渾身都覺得很不舒服。
忽然間,馬車被沿路的石子磕絆住了,一時半會兒挪移不開,蕭凌安也不得不放緩了速度回頭查看。剛剛轉過半個身子,一聲刺耳的箭矢之聲破空而來,直刺蕭凌安的心口,幸好反應迅捷才堪堪避開。
沈如霜倒吸一口涼氣,不知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只能躲在車內暗中觀望著。透過被風吹拂的車簾,她看堆滿枯枝的林子在剎那間竄出一群黑衣刺客,正揮舞著刀劍朝著蕭凌安砍去,劍法又快又凌厲,招招都是狠絕地要人性命。
為數不多的幾個影衛都站了出來,一邊抵擋著源源不斷的箭雨一邊阻攔黑衣刺客,很快就應付不過來,逼得蕭凌安不得不節節後退,親自用銳利的寶劍斬殺著敵人,鮮血染紅了衣襟。
沈如霜嚇得臉色慘白,指節都快捏碎了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悄悄從馬車中鑽了出來,藏在車後準備逃走搬救兵,卻恰好迎面撞上一個目光兇狠的刺客。
她絕望地閉上了雙眸,心中剎那間閃過許多種死亡的疼痛,可等了許久也未曾等到鮮血淋漓的場面,那刺客見了他神色一滯,竟是徑直繞了過去。
沈如霜這才發覺有些異樣,這些刺客招招致命地都衝著蕭凌安來,卻有意無意地躲避著自己,仿佛是一種約定好的默契一般,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是何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