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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猶記得剛到沈家時,大夫人問她琴棋書畫會幾樣,她棋和畫是一竅不通,字也寫得歪斜,勉強可以辨認,於是就說她琵琶彈得不錯。大夫人當堂聽她彈了一曲,臉色從嬉笑嘲諷慢慢變得凝重,說她太過於柔婉清媚,是秦樓楚館的攬客做派,以後不許再讓她聽見。
但是從前在江南街巷時,茶餘飯後彈上一曲都是喜聞樂見,街坊鄰居搬了板凳來她家小院裡聽著,連路過的行人也會駐足側耳,無人會指責她曲出無名,更無人厭棄她不夠高雅,皆是淳樸笑著讚嘆。
年復一年,人盡皆知梨花巷的霜娘子彈得一手好琵琶。
直到來了京城後,這些所謂貴人將她的驕傲一點點磨滅了。
現在想來,並非是她做錯了什麼,而是她本身就不屬於這高不可攀的京城,也不必附庸風雅,逼著自己帶上沉重的枷鎖。就算是帶著市井氣的江南小曲也會有人喜歡,這才是她最想要的模樣。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許多宮人是聞著琴音特意尋來的,嚴嚴實實地圍了一大圈。沈如霜想開了這些,心情也更加暢快愉悅,恍若明珠般光彩照人,熠熠生輝。指尖彈出的琴音帶著宮中未曾有過的自由靈動,仿佛鳥雀般輕盈嬌小,翅膀一揮就逃離這四四方方的天。
數十步遠的殿門處,兩個青衫男子也駐足眺望,其中一人面容清俊,身形高挑頎長,白淨的臉龐中帶著幾分少年意氣,裝束打扮又故作老成,愣愣地聽著曲子,眸中布滿猶疑與驚詫。
「陳兄,別看了!」另一個男子用胳膊肘個推了推他,嘆息道:「藏書閣還等著咱們去送佛經名錄呢,去晚了又要扣這個月的銀錢。」
陳鹿歸這才稍稍回過神,依然心神不定地拉著同伴,緊張地問道:「你可知這彈琴之人是誰?到底是什麼來頭?」
「西南偏殿......許是陛下那個沒名分的結髮妻吧?」同伴隨口答道,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奇怪,道:
「你關心這個做什麼?我可好心說一句,就算是陛下不待見的人,你也別有什麼歪心思。」
「並非如此!」陳鹿歸趕忙紅著臉擺手,困惑地擰緊了眉心,喃喃道:
「這曲子聽著熟悉,我祖籍在姑蘇,有位一同長大的姑娘也會彈這首曲子,彈得也是這般好......」
*
養心殿內,蕭凌安正處理政事,忽然將想起什麼似的,揮灑著濃墨的狼毫一頓,握在掌心把玩著,輕咳一聲喚來安公公,問道:
「昨晚送去花燈,她可都看過了?若是她喜歡,就命人再多做些差不多的,元宵燈會一併展出來吧。」
「咳咳......」安公公面露難色,用袖子遮著面容掩飾尷尬,額頭上滲出幾滴冷汗,小心翼翼道:
「回稟陛下,興許是昨夜風雪太大,偏殿的花燈已經盡數損毀,今早沈姑娘讓人打掃乾淨了。」
聞言,蕭凌安驀然間抬起頭,晃動著的狼毫被緊緊攥住,銳利森冷的目光透過濃密長睫直刺在安公公的身上,深淵般的眸中暗藏波濤,薄唇緊繃成一條線。
從前他隨意給沈如霜賞些什麼,她都會寶貝似的收藏著,哪怕是一包飴糖也會放許久才捨得吃。他不信花燈真會因為風雪而損毀,按照沈如霜以往的性子,定會全部搬到屋子裡面去。
這是她第一回 敢糟蹋他賞賜的東西。
這時,屋外傳來一聲輕響,似是有人不小心絆了一跤,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安公公出去打探,揪著小順子的領子帶了進來,壓彎了腰解釋道:
「都是這個不長眼的奴才偷懶,輪值來晚了幾步,還冒冒失失的。說,到底幹什麼去了!服侍陛下可馬虎不得......」
小順子年紀輕,還是一副小孩模樣,當即吃痛地慘叫一聲,委屈地跪在地上,哭喪著臉道:
「奴才該死,路過西南偏殿時聽見一群人圍著聽沈姑娘彈琵琶,一時新鮮多聽了一炷香的功夫......」
蕭凌安臉色瞬時又沉了幾分,如夜幕沉沉壓過,驚濤駭浪隱隱浮現,修長鳳眸中泛著狠厲的寒光,手背青筋畢露,狼毫被攥得吱吱作響,似是很快就要支撐不住這力道。
不知為何,他一想到沈如霜被那麼多人注視著,那些艷羨的、驚嘆的、覬覦的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時,心中就像是有蟲蟻啃食般不好受,並非刀劍刺入肌理那樣的疼痛,而是疼得輕微,又癢得難耐。
仿佛沈如霜就應該被他深深藏起來,不被任何人看到,其他人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無論她是出身卑微,不識禮數,還是姿容絕艷,溫婉動人,一切都只屬於他一人,不能讓他人觸及分毫。
安公公察覺不對勁,趕忙駭然地用手捂住小順子的嘴,膽怯地用餘光瞥了一眼蕭凌安。
只見他分明眼底皆是陰狠戾氣,卻忽的笑了,微微勾起的唇角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妖邪之氣,原本俊美的面容讓人不敢直視,手中那支狼毫攔腰折斷,木刺尖銳地扎入肉里,血痕蜿蜒而下。
但蕭凌安宛如感受不到痛,笑容越來越濃烈,聲音暗啞道:
「你再說一遍?」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我來啦,以後大概都是九點半左右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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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的章節標題,誰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