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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寒意在屋內蔓延彌散,摻雜著苦澀難聞的藥味,讓沈如霜愈發看不懂蕭凌安,一顆心惴惴不安地晃動著。
「你必須喝。」蕭凌安不容置疑地說著,如同居高臨下地給臣子下達命令,又讓人端來了一碗新的湯藥,眸中的容忍已經到達了極限。
他可以把沈如霜方才的失態與任性當做一時胡鬧,暫且縱容她這一回,權當自己也放縱了一夜,但他不可能讓沈家人有機會懷上龍種,將這個禍患時時刻刻埋在身邊。
一時情動與千里江山相較,終究是太輕了些。
沈如霜笑得諷刺,斜睨著蕭凌安問道:「抗旨是何罪?」
蕭凌安沒有答話,但是從他危險的目光中,沈如霜已經知道了答案。
抗旨是死罪,就算她曾以為夫君蕭凌安溫文爾雅,卻也知道他作為帝王是何等的狠厲果決,那雙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必定不會放過輕饒了她。
她不想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死。
沈如霜心如死灰,狠下心將湯藥一飲而盡,「哐當」一聲將藥碗砸在蕭凌安身上,背過身依靠著角落冰冷的牆壁,渾身都瑟瑟發抖。
「我們會有孩子的,但不是現在。」
蕭凌安精準地接住了藥碗,沒有被傷到半分,冷峻的面容泛出幾許溫柔,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聲音溫潤又和緩,讓人分不清真假,漸漸靠近沈如霜,企圖將她攬入懷中。
「陛下,請別碰我。」沈如霜果斷躲開蕭凌安的手,冷聲道。
她退無可退地躲在床榻最遙遠的一角,用殘破的被褥將身子嚴嚴實實地裹住,可全身的每一寸骨髓還是被寒氣浸透,冷得她貝齒都上下打顫,看向蕭凌安的目光只有驚懼和防備。
蕭凌安似乎被她的目光刺中,如同貌不起眼的繡花針扎入心臟,鈍鈍的痛讓人無可奈何,只能退回原處,心中沒有半分征服她的快意,反倒空落落的,好像遺失了什麼一樣。
他慢慢收回手,保持著一小段距離問道:
「你想要什麼生辰禮?」
沈如霜一愣,繼而忍不住地想發笑,精緻俏麗的眉眼都笑彎了,肩膀不住地隨著空靈的笑聲顫抖,淚珠卻大顆大顆地從眼尾滑落,砸在了冰涼的掌心。
她差點忘了,今夜是她以生辰為由求著蕭凌安來的,難為他在這般磋磨自己後,還能堂而皇之地提出來,那顆心當真是冰做的。
沈如霜久久未回答,任由思緒越飄越遠,忽的想起上回有人提起生辰,還是在三年前。
那時她還在姑蘇小鎮,阿娘說攢了些錢,等到她生辰的時候就帶她去燈市看花燈,還會給她買甜甜的冰糖葫蘆。
可是還沒等到生辰那一天,阿娘就得了重病。她請郎中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換來的卻是一聲聲嘆息,任誰都是撫著花白的鬍鬚,嘆道油盡燈枯,回天無力。
那年生辰,她在微弱的燭光下守著奄奄一息的阿娘,跪在床邊看著掌心那幾個連一副藥都買不起的銅板,尚且稚嫩的面容上儘是茫然。
為了換藥錢,她把唯一的棉衣給了藥鋪老闆娘,寒冬臘月只能緊挨著燭光取暖,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冷得沒有知覺,和現在一般境地。
只不過,曾經是天寒,如今是心寒。
「陛下,帶我去看花燈吧,我們離開皇宮,不要帶別人。」沈如霜小聲道。
蕭凌安擰眉瞥了沈如霜一眼,不明白為何她會有這樣莫名其妙的念頭。宮外凌亂嘈雜,攤販賣的東西也無法與宮裡相比,還極易讓他人有可乘之機,處處皆是危險,他不喜歡那樣的地方。
「不行。你喜歡什麼?朕都可以賞你。」蕭凌安斷然拒絕道。
沈如霜唇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剛剛騰起的一絲幻象被毫不留情地擊碎,人偶般緩慢又呆滯地搖著頭,眸中再也不見靈動神采,只有寒涼的絕望。
二人相對而坐良久,沈如霜似是受不了積壓在心中的悲傷,抱著膝蓋小聲抽泣著,淚水模糊了雙眸,只看見蕭凌安虛幻的身影。
哭聲在深夜迴蕩,聽得人難免心煩,蕭凌安不知該如何解釋和勸阻,只能妥協地揮了揮手,極不情願道:
「別哭了,朕只許你這一次。」
沈如霜的抽泣聲停了片刻,紅腫著雙眼凝視了蕭凌安一會兒,又連綿不斷地哭起來,比方才還要痛苦和委屈。
她不是想撒潑來逼著蕭凌安答應,只是她這時才發覺,蕭凌安從來不懂她喜歡什麼,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麼,而她也同樣看不透蕭凌安。
他們仿佛活在不同的世界裡,卻偏偏糾纏在一起。
蕭凌安頭疼地長嘆一聲,臉色不好地轉身離去,沈如霜也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挽留。
她透過門縫望著無星無月的黑夜,寒風將她纖弱的影吹得支離破碎,如同斷翅的蝴蝶,拖著殘翅在苦苦掙扎,亦如囚於金籠的鳥雀,拼命撲棱著想要逃走。
殊不知,沉重的枷鎖早就落在了金籠之上,非死無以自由。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今天來晚啦!但是寶子們看在這章有點肥的份上原諒我吧QAQ
第13章 自由
三日後的冬夜,蕭凌安如約帶沈如霜出宮去了燈市。
京城的冬季寒冷漫長,夜幕落下後更是滴水成冰,呵出的白氣還未觸及掌心就冷透了,只有里三層外三層地裹著,才能勉強抵禦些寒氣。燈市是街道上最暖和的地方,人人都想既看了熱鬧又省些炭火,這個時辰人頭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