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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去去去,一驚一乍的成何體統,驚擾了陛下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安公公見蕭凌安不甚在意的模樣,立即訓斥了小太監,讓他灰溜溜地站在一邊。

    蕭凌安瞥了一眼桌旁的梨木沙漏,細碎的銀沙還有一小半未曾流下去,不耐地闔眸揉著眉心道:

    「朕記得她曾跪過一整日,怎麼才兩個時辰就倒下了?難道在宮中養嬌貴了不成?」

    「陛下,外頭下雪了......好大的雪......」小太監指著殿外,手忙腳亂地比劃著名,被安公公一瞪立刻又噤了聲。

    蕭凌安聞言睜開了雙眸,似是想起了什麼事兒一般,太陽穴隱隱作痛,眉心都皺在了一塊兒,額角青筋顯現,幽深的眸中難得出現錯亂與茫然,喃喃道:

    「下雪了嗎......」

    小太監未見過這般情形,朝安公公擠了擠眼睛,尋求著他的指點。

    安公公不敢上前打斷蕭凌安,只知他向來不喜歡沈如霜,吩咐道:

    「把沈姑娘抬回偏殿吧,免得陛下見了心煩。」

    小太監應了聲,捲起袖子就準備幹活,卻猝不及防被一個略微暗啞的聲音打斷。

    「等等,」蕭凌安半低著頭,墨發遮掩著俊秀的臉龐,神色看不明朗,道:

    「今日......讓她留在養心殿吧。」

    第8章 承諾

    得了蕭凌安的意思,所有宮人都不敢怠慢,進進出出地為沈如霜沐浴更衣,太醫也仔細診斷一番,親自熬了藥給沈如霜餵下去,直到她的手腳漸漸暖和起來,才安心地行禮告退。

    夜幕沉沉落下,寢殿的蠟燭熄了大半,忽明忽暗地籠罩著層層紗幔後的身影。

    沈如霜雙眸緊閉,凝脂般的肌膚柔軟細滑,儘管面容上的血色褪盡,唇瓣遍布干紋,也實在難掩姝色。墨發如綢緞般散落堆疊在軟枕上,襯得臉龐愈發精緻小巧,如同描摹在畫上的美人。

    忽然間,她似是在夢中受了驚嚇,眉尖痛苦地糾纏在一起,急促地張口喘息著,下意識側過身揪住蕭凌安的領口,囈語道:

    「我、我沒做錯......」

    絲絲清甜的體香鑽入蕭凌安的鼻翼,熟悉又陌生,讓他剎那間有些發愣,本想推開沈如霜的手凝滯在半空中,最終無聲落在她腰側。

    暖意在二人緊貼的心口間交融,慢慢流入骨血中,如同羽毛撫過心間的傷口,莫明地心安與慰藉。

    蕭凌安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目光浸透了夜色般深沉,空蕩飄忽的心卻緩緩落了下來。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最討厭的就是雪天。一到大雪紛飛的日子,便會整夜噩夢纏身,冷汗打濕後背,睡不得一個安穩覺。

    興許是因為幼時,阿娘時常在冰天雪地無端用藤條抽打他,罵他是個孽障,鮮血融冰成水,染紅了一大片雪地。

    又興許是在他歷經艱苦登上他太子之位時,阿娘難得地笑了,卻溫柔又殘忍道:「宇兒也懂事了,你把皇位讓給他,輔政幾年就隱退吧。」

    他自小疼愛的幼弟,白日笑著送他飴糖,深夜就舉起匕首想要扎入他心口,面容扭曲又猙獰,咯咯笑道:

    「哥哥,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是我的!阿娘也就只有我一個兒子了......」

    後來他才發覺,連那飴糖中也下了劇毒。

    也是在這樣的雪天,幼弟的鮮血沾滿雙手,阿娘瘋了一般將他當做仇敵,皆因他親手了結了這一切。

    後來,縱使他費盡心機向上爬,站在了所有人都必須仰視的地方,這些往事還是像夢魘一樣糾纏著,仿佛上天對他的懲罰,深入骨髓地作痛。

    直到一個不知名的夜晚,沈如霜主動鑽入了他的被褥,溫暖柔軟地倚在他冰冷的身上,清甜香氣伴他入夢,竟是難得地安穩踏實。

    看來她也不是全然無用,若是留在身邊暖榻,倒也不是不可。

    蕭凌安寒涼的指尖撫上沈如霜的臉頰,順著清晰的下頜線緩緩滑下去,如同撫摸著一具完美無瑕的人偶,勾起唇角道:

    「只要你乖乖聽話,朕可以考慮給你一個位分。」

    他的聲音很輕,可沈如霜似乎還是聽到了,眉心猛地一跳,猶疑地抬起了眼帘,葡萄般晶亮水靈的眸子裡,蒙著一層茫然無措的霧氣。

    四目相對,她看到了蕭凌安眸中的玩味。

    「只不過,有些不該有的心思,你不許想。」蕭凌安修長的拇指移到沈如霜的唇瓣上,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蹭得乾裂的傷口隱隱作痛,玩味中帶上了幾分警告。

    沈如霜喉嚨乾澀,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腦子裡更是一片混沌凌亂,只能默默地凝視著他。

    可蕭凌安並不在乎她的回應,說罷就兀自閉上了雙眸,不一會兒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沈如霜將方才的幾句話記在心裡,細嚼慢咽般品味著,愈發不解蕭凌安的意思。

    難道他是為了位分生氣嗎?可她全心全意待蕭凌安,在乎的從來不是富貴權勢,而是夫君的一片心意,想名正言順地伴他身側。

    她是蕭凌安的結髮妻,一起熬過了最艱辛的日子,就算想要母儀天下,又何錯之有?除非......

    「夫君,你是否和賢太妃想的一樣?」沈如霜顫聲問道。

    一樣看不起她的出身,一樣厭棄她的執拗,一樣猜忌她的真心......

    蕭凌安側身躺著,刀刻般俊秀的眉眼被烏髮遮了大半,睡熟了似的沒有動靜,只有鴉羽般的眼睫稍稍顫動,大抵是冷風從窗縫鑽進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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