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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沈姑娘再好好想想吧。」
沈如霜心中希望的火光被徹底澆滅了,已經凍得麻木的雙手交疊在一起,下意識地絞動著,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憶著方才的一幕幕,可還是一無所獲。
她不就是做事直接了些,又說了幾句重話嗎?蕭凌安到底想要什麼答案?
「那......是我讓陛下不得不來解圍,實在是太麻煩他了?」沈如霜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剛一說完就暗自搖頭,自個兒都覺得肯定不是這樣。
她今日未曾料到會出這樣的事兒,蕭凌安又怎會未卜先知呢?若他不是真心愿意來解圍,誰又能逼著他來?
安公公一言不發,可布滿皺紋的臉上像是已經有了答案,規規矩矩地照例行禮離開。
在他轉身的時候,沈如霜似乎聽到了一聲滄桑的嘆息。
殿門再次沉重地闔上,碰撞響動之聲讓沈如霜身形微顫,單薄的身軀搖搖欲墜,她用指尖攥緊了衣角,指骨緊貼著冰冷的地面,才堪堪撐住。
她直直地盯著緊閉的殿門出神,並不像前幾次那般急於得到答案,而是沉默地思忖著,不斷在心中責問著自己,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所有人都對她冷嘲熱諷,將她埋在了塵埃里,就連她一直以為真心待她的夫君,今日竟然也覺得她錯了。
可她一直如履薄冰、謹小慎微地活著,捧出一顆心來愛著她的夫君,跌跌撞撞地做好所有的事情......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或許......這便是最大的錯處吧?
狂風越來越肆虐地刮著,拍打在沈如霜細嫩的臉頰上,如同刀刃划過般刺痛無比。起初她還會慌亂地用衣袖遮擋著,可後來卻漸漸麻木,再也沒了知覺,只覺得每一陣風都割得心裡鈍鈍的痛。
過了許久,殿門還是沒有打開,裡面也沒有任何的響動。
沈如霜知道,這扇門不會再為她打開了。
膝蓋被寒氣毫不留情的侵入,如同萬蟻在撬開鬆動的邊緣,疼痛與寒意順著雙腿蔓延到全身,掠奪著她軀體裡最後一絲溫暖與生機,唯獨只有眼眶越來越溫熱,蓄著酸澀發苦的淚水。
沈如霜微微揚起下巴,逼著自己目光向上看去,可淚水還是抑制不住地順著清晰的下頜線落了下來,如同珍珠般落在掌心,暖意被迅速卷席而去,化成一灘寒涼的水,連淚痕都是冷冰冰的。
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哭過了,似乎從決心嫁給蕭凌安、陪著他熬過難關的時候開始,任誰嘲諷貶低她都沒有掉過半滴淚。
那時她揉著發酸的鼻尖,心中踏實又幸福地想著,至少她還有一個真心待她的夫君,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不必往心裡去。
可是......她的夫君好像變了,再也不是從前溫潤如玉、清風朗月的少年了。
忽然間,沈如霜的掌心落入一片冰涼之物,混著淚水一同向下滑落,打濕了衣袖,肩頭與發頂也是一片冰涼,讓她渾身一個激靈。
她慌亂無措地抬眸,卻發現陰沉得透不過一絲光線的空中,飄起了潔白純淨的雪花,一簇一簇地結伴往下落著,北風一吹就更為張揚肆意,不一會兒就在枯枝上積了薄薄一層。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花一觸即化,打濕了沈如霜的衣衫,濕冷地黏在了身上,還會順著頸間淌入衣服里,將寒意貫徹透底。
沈如霜只能攏緊了衣衫瑟瑟發抖,她之前找賢太妃時走得匆忙,連一件厚實些的披風都顧不上帶,身上那件單薄的素色棉袍,還是嫁給蕭凌安那年做的,根本抵禦不了冬日的嚴寒。
恍惚間,她憶起了一年多前,也是這樣一個下著鵝毛大雪的日子,她也穿著身上這件單薄的衣衫,跪在沈文清的書房門口。
那時正是爭奪儲位之時,蕭凌安鋒芒畢露也受盡那些皇兄的折磨,最需要的就是位高權重的權臣支持,最佳人選便是她的父親沈文清。
她雖不懂朝堂之事,但也知道這對於蕭凌安來說有多麼重要。
可沈文清支持太子,一直不喜歡蕭凌安,自從她嫁出去後,就再也不肯見面,更別提讓她幫著蕭凌安說上幾句好話,讓他回心轉意了。
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固執又倔強地在沈文清書房門口跪著,任由風雪迷了眼睛,浸透了衣衫,也強撐著沒有動搖一下,凍得乾裂的嘴唇一遍又一遍訴說著蕭凌安的好,企圖讓沈文清多幾分了解。
就這樣跪了一整天,她被寒氣擊垮,險些就沒了性命。
沈文清終究還是聽進去了,答應她會認真考慮,她這才鬆了一口氣,癱軟地倒了下去。
可她並沒有像預想中那樣倒在冰冷的雪地里,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接住了她。
蕭凌安及時趕到,將她從雪地里扶起來,細心地拍乾淨身上的雪花,第一次彎下腰讓她趴在背上,向來冷峻的眉眼有了幾分溫柔,如同化開的冰雪。
他薄唇一張一合,柔聲道:「霜兒,多謝。」
她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淚水奪眶而出,打濕了蕭凌安的衣襟。
夫妻之間,何必言謝,他們本就是一體的。
至少,沈如霜從來都是這麼想的。
然而今日,她心間有了一絲不可查覺的懷疑與動搖,如同完美無瑕的碧玉,有了細小的裂縫。
耳畔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身鬆散的積雪被揚起,周恆之慌忙地奔來,面色緊張又著急,似乎有著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要稟告,看見跪著的沈如霜時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