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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6:31 作者: 安如沐
    蕭凌安冷哼一聲,並未否認。

    周恆之這才鬆了口氣,顫巍巍地用手帕拭去額角的冷汗,恭敬地將摺子雙手放回蕭凌安的面前,心中暗自嘆息著,緩緩搖著頭。

    沈文清那幫人自詡清流文臣,隻手遮天,清高自傲,實則早就干起了結黨營私的勾當,貪污受賄、搜刮民脂民膏一個沒落下,實實在在玷污了「清流」二字。

    陛下最是鄙夷這種人,可天命如此,這才不得不假意順從。

    更何況沈文清自私精明,起初並未幫助陛下,甚至還明里暗裡瞧不起陛下的出身,都是陛下一個人咬著牙爬上來的。

    等到陛下鋒芒畢露的時候,沈文清才清貴自持地表了態,白白得了一個擁護新帝的頭等功。

    如此種種,陛下怎能不恨?就算那沈如霜是天仙一樣的人物,陛下也喜歡不起來。

    看似相敬如賓,實則是一段孽緣。

    周恆之越想越是感慨,還想再嘆一聲,被蕭凌安鋒利如利刃的眸光一掃,立刻訕訕地低下頭,一連道了好幾聲知錯。

    「啟稟皇上,沈姑娘在外頭求見。」安公公道。

    蕭凌安筆尖一頓,死死盯著大門的位置,狼毫在宣紙上暈開了幾團墨跡,宛若雪地里的紅梅,手上的力道幾乎要將筆桿攔腰折斷。

    「陛下......」周恆之趕忙開口勸諫,生怕蕭凌安那股子瘋勁上來,連帶著把沈如霜也丟進狼堆里。

    「傳。」蕭凌安打斷周恆之將要說出口的長篇大論,臉色陰沉得可怕。

    不多時,朱紅色的大門緩緩敞開,深秋的寒風裹挾著幾片飄蕩的落葉鑽入養心殿,沈如霜懷裡抱著一個食盒,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了進來。

    她鼻尖和臉頰被寒風吹得發紅,可那雙眸子卻分外明亮,在燭火下閃著純澈靈動的光芒,滿心滿眼只有蕭凌安一個人。本想行禮,可是手忙腳亂地又做不成樣子,乾脆羞怯地笑了笑,省略了這麼個繁瑣的事兒。

    「夫......陛下,」沈如霜剛一開口立刻改口,帶著點生分與恭敬,獻寶似的將食盒捧到蕭凌安的面前,笑吟吟道:

    「這是陛下平日裡最喜歡的梅花糕,剛出籠呢,陛下趁熱吃了吧。」

    蕭凌安稍稍藏起方才的狠厲之色,在她進來時就低著頭,權當是沒看見這麼個人,也許久未接沈如霜的話,任由她的雙手尷尬地舉在半空中。

    過了半刻,沈如霜才欲言又止地將梅花糕放在一邊,好幾次開了口又不忍心打擾蕭凌安,故而終究沒有出聲。

    這梅花糕是她從昨日就開始準備的,方才剛蒸好就拿了過來,一路都抱在懷中,只為了她的夫君能吃到熱騰騰的,想必也不會那麼累了。

    蕭凌安見她沒有放下東西就走的意思,這才擰著眉心抬起頭,眸子卻猝不及防被一抹艷色刺中。

    她在秋日穿了件單薄的桃色彩繡花鳥長裙,腰身緊束,勾勒出窈窕玲瓏的曲線,髮髻上戴著白玉嵌珠海棠步搖,隨著步伐的變化搖曳生姿,嬌軟的唇瓣上抿了殷紅的胭脂,襯得她肌膚愈發白嫩通透,幾乎可以掐出水來。

    平日裡她總是穿些暗色或者陳舊的衣衫,乍一打扮起來,倒是覺得眼前一亮,連死氣沉沉的養心殿都有了光彩。

    蕭凌安半刻後回過神,從她的唇瓣上移開目光,心間不禁湧上一陣煩躁,冷聲質問道:

    「你忘了朕說過的話了?」

    「我.....我記得的......」沈如霜小聲分辯著,但是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幾乎聽不見。

    她記得,蕭凌安曾經說過,不許穿顏色艷麗的衣裳,無論何時都要低調行事。

    可那是沒有登基的時候,她以為現在自己的夫君是帝王,她應當可以穿一件喜歡的衣衫,想必夫君看了也會高興的。

    可是......他似乎不那麼高興。

    沈如霜抿著唇瓣低下頭,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走吧。」蕭凌安將目光錯開,凝視著桌上黑黝黝的硯台。

    沈如霜有些失落地攥著指尖,絞盡腦汁思忖留下的理由,卻是徒勞無獲。

    不過她也不惱,反正要和蕭凌安相伴一生,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

    今日他不喜歡這身衣裳,下次不穿就是了。

    「那......記得趁熱吃。」沈如霜這麼想著,頓時就開朗了許多,笑著囑咐一句就離開了,並未糾纏。

    在晦暗的天光與蕭條的秋日裡,她的背影格外輕盈明媚,像是春日的一縷光,又似一隻振翅欲飛的蝶,總帶著歡悅的氣息,輕輕一碰就又要飛走。

    蕭凌安凝視著那抹麗色,竟是等她完全消失了才將目光落回摺子上。

    奏章枯燥乏味,寫得大多是千篇一律的事兒,惹得他愈發不耐,出神時又恍惚間閃過沈如霜的身影,眸中的陰鷙之色隱隱翻湧。

    定是因為沈家人都喜歡這般張揚,才會平添那麼多煩心事,連一個庶女都擾得他心神不寧。

    「陛下,這梅花糕......」安公公在一旁收拾著,試探著問道。

    「扔了。」蕭凌安想都沒有就接了話,帶著些許恨意。

    第3章 掌燈

    日暮時分,四四方方的天空仿佛籠罩著灰白的紗,沉悶而寡淡。偶爾有幾隻寒鴉停歇坐在枯枝上,嘶啞的鳴叫聲劃破了天際。

    沈如霜瑟縮著嬌小的身軀,將整個人都裹在兔毛披風裡,只露出一隻手托著雪白玉嫩的腮,手指被冷風吹得有些僵,卻依舊不肯進屋去,凝視著那棵枯樹出神,時不時伸出修長的頸眺望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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