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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1:47 作者: 沈南汐
    柯凝歡之前每次冬天回來,都被這裡的陰冷的氣候折磨的呆不住,發誓再也不這個季節回來了,今天一下飛機看到燦爛的陽光,心情仍是好的不得了。

    機場大巴到解放路終點站之後下車後,她叫了計程車,不到二十分鐘就回到了軍區的家屬大院。

    她按了按獨立小樓的門鈴,一會兒便有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兵走出來開門,一見是她,便高興地嚷嚷起來:「是小歡哪,你可回來了。」

    「許伯伯。」柯凝歡進了門,給了許伯伯一個大大的擁抱,又調皮地捏了捏老人的臉,「許伯伯呀,您又胖了哎。」

    逗得許伯呵呵地笑了起來。

    許伯是跟隨父親多年的老勤務兵,多年前曾因公受過傷,年歲大了退役後,便留在身邊幫譚琳管理家裡的瑣事,也算是看著柯凝歡長大的長輩。

    「首長和夫人出去看望朋友去了呢,也沒交待過你要回來啊。」

    「是的許伯,我沒打電話給他們,是臨時決定回來的。」

    柯凝歡一邊說著,一邊跟著許伯伯走進了院子裡,到了大門口,上了幾步台階進了家門。

    家裡的布置完全是小姨的風格,窗明几淨,幾盆綠色的植物長的枝繁葉茂,歐式的家俱是淺褐色的,配著一組米白色的沙發,無一不透著溫馨浪漫的風格,若不是一頂掛在衣架子上的父親的軍帽,根本感覺不到這是軍人之家。

    柯凝歡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放下行李,只聽得許伯一邊給小姨打電話,一邊一疊聲地吩咐廚房做她喜歡吃的小餛飩,她抿著嘴笑笑,從箱子裡拿出來衣服去衛生間洗澡。

    從小姨去過A市之後,她和小姨的關係明顯改善了許多,在她最難過最孤立無援的時候,親人的擁抱給了她溫暖,這讓她反思起這些年對小姨和父親的態度,這麼多年固執的堅持她是否做錯了什麼。

    洗了澡換好衣服下樓,廚房已經做好了飯給她擺在餐廳了。

    什錦豆腐澇,雞汁回鹵干,小餛飩。

    A市算是北方,她又在京城上了四年學,她的口味偏重北方但喜清淡,自柯景州調到N市後,她並不太喜歡這裡,卻對這裡的小吃情有獨鍾,休假回來時,總喜歡一個人串著大街小巷找吃的。時間長了,許伯便知道了她的愛好,一聽說她回家,便早早準備下她的喜歡的各種小吃,當她小孩子一樣寵著。

    滿滿一大碗小餛飩,表面皺皺的,餡兒能透過薄皮清楚地看到,精緻的湯料里,加上蝦皮、榨菜末、蛋皮,清鮮不膩,咬一口餡兒,除了肉沫還能吃到一個大蝦仁。這其實是許伯根據柯凝歡的口味兒改良過的,柯凝歡每次吃這個都會撐的小肚皮漲的難受,對許伯嚷嚷著再也不吃了。

    許伯一直沒有孩子,這些年就當小歡是自己女兒一樣,只可惜見面的機會並不多。他此刻坐在桌子上看著女孩子的貪吃的樣子,有著說不出的欣慰。

    「小歡哪,有空兒多回來看看首長和夫人吧,他們只你一個孩子,想你呀。」許伯也許年歲大了,這次明顯有些嘮叨,可是柯凝歡是許是好久沒聽到這樣溫馨的嘮叨了,便一邊大口吃著餛飩,一邊笑眯眯地耐心聽著他說。

    「前些日子夫人去看你,回來和首長還鬧了一場,怪他不早些把你調回來,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孤孤單單在那邊,也沒個人照顧……唉,可惜了,要是那個孩子留下……,」說到這兒,許伯像是突然意思到什麼,生生停住了嘴。「夠吃不?廚房裡還有,再給你下一碗?」

    許伯生硬地轉換著話題,柯凝歡哪能聽不出蹊蹺,馬上停住了筷子:「許伯伯,您說什麼孩子?」

    「沒有,沒有什麼,我是說,你這個孩子,如果能留下來陪陪首長,或許,或許他們就不會這樣寂寞了。」

    許伯圓著自己的話,然後慌張的站起身,有些踉蹌地離開了餐桌。

    柯凝歡卻再也吃不下去了,她盯著碗裡的餛飩,愣了半天神兒。

    譚琳和柯景州趕回來的時候,柯凝歡已經調整好了自己,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開著電視機,半睡不睡地看著一檔新聞節目。

    譚琳和柯景州今天是去參加一個老首長的壽宴,聽到女兒回來了,趕忙去敬了一杯酒便和老首長告別,急急忙忙著往家裡趕。

    柯凝歡看到爸爸回來了,忙站起身:「爸!小姨!」

    柯景州看到女兒自是高興,譚琳親熱地拉過柯凝歡上下打量著:「怎麼又瘦了?是不是累的?」轉過頭又和柯景州發飆:「柯景州你看到沒?都是高天鵬那個混蛋折騰的,快想辦法把閨女調回來是正經!」

    柯凝歡摸了摸肚子說笑著說:「小姨,我吃撐著了,和爸爸下盤棋去。」

    譚琳見她這樣,便忍不住笑說:「家裡好吃的多著呢,都留著你慢慢吃,吃撐著多難受啊,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嘴裡這樣說著,心裡卻是很高興。這是柯凝歡第一次主動回家過新年,忙換了衣服到廚房和許伯一起張羅晚上的飯菜。

    柯景州也脫了外套,帶著女兒到了樓上書房。

    柯凝歡從小跟著母親譚琪學過幾天圍棋,水平相當業餘,父親柯景州卻是譚琪的師傅,是上了段位的水準,柯凝歡回家休假的時候,有時候實在閒得無聊,便會拉著父親剎一盤,結果是父親讓她六子,都會讓她輸的慘不忍睹。

    此時柯景州明白,剛剛柯凝歡說下棋是幌子,他知道女兒是有話要和他說。

    到了樓上的大書房,許伯已經跟著送了茶上來。

    柯景州先是問了女兒工作上的事情,然後和她談了一下高天鵬這個人。

    「嫉妒,跋扈,好勝心強,睚眥必報,根本沒有領導者該擁有的胸懷。」柯景州長嘆一口氣,「小歡,在他手下工作,你當心一點,他和你們王兆林局長完全不是一路子人。你小姨說的對,還是調到這裡來吧。」在N市,至少沒有人敢欺負到他柯景州女兒的頭上。

    「我知道了爸爸,我會小心的。」吳志友離開了,新來的廳長口碑相當不錯,加上陸緒平那天高調帶著她亮相,柯凝歡的日子好過多了,但她還是明白父親的心情。

    警衛局雖然是現役部隊,但業務上屬公安廳和八局雙重領導,和地方關係錯綜複雜,加上柯景州離開A市多年,有點鞭長莫及,軍區的戰友也很難插得上手干預。

    父女倆又聊了一會兒,最後終於繞到了女兒的男朋友身上。

    「聽你小姨說,這小伙子還不錯,但是你想沒想過,你們現在兩地,將來怎麼生活在一起?

    「他大約,是想我去京城。」應該是這樣吧,那次他說,小歡,跟我走吧。

    「你怎麼去?轉業嗎?按規定,你至少要服役五年。如果不轉業,需要調轉的話,還是很麻煩的,如果不是跨兵種調,大機關女同志的指數卡的還是很緊的。我和你小姨都希望你最好回N市,軍區機關大,適合你的崗位很多。前些日子你小姨已經跑的差多了,但是因為你突然冒出個男朋友,不知道你們的打算,所以才停了下來。」

    其實,柯景州女兒要調到軍區機關的消息早已經在軍區高層傳開了,有不少手裡有好小伙子的人都打上了柯家女兒的主意。

    柯凝歡回家次數不多,但fèng年過節她休假的時候,來家裡竄門兒的人很多,見過凝歡的人也不少,雖然大多是驚鴻一瞥,但這女孩子漂亮大方,待人溫文有禮,大都印像都很深刻,又聽說是名牌大學畢業,現做著那樣一份工作,肯定是千挑萬選,沒啥歪毛病的,因此背地裡都在找人打聽這女孩子有沒有男朋友,不過大家都估摸著應該是沒有,否則不會張羅著調到父親身邊來。

    譚琳並沒有吐露半句口風,凡是問到她頭上的,都是抿嘴一笑推說不知道,這讓那些人更加熱心地打探起來。

    「爸,我們現在,還難說會是什麼結果,現在考慮轉業或是調轉,還早了些吧?」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給了他全部的信任,但是她對未來真的沒有太多的把握,這是她內心深處的隱憂,雖然她從來沒有表現出來。

    「傻孩子,人無遠謀必有近憂啊。」柯景州嘆息,女兒還是太年輕單純了些,「這些你都沒想過,腦子幹什麼用的?等事到臨頭再想就晚了,感情是不可以收回的。」

    「有他想就行了嘛。」柯凝歡嘟囔了一句,柯景州卻聽清楚了。

    「小歡,你就這樣相信他嗎?」

    「爸,如果,我不信任他,將來,怎麼能在一起生活?」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父親聽的,還是說服她自己。

    柯景州盯著女兒清澈的眸子,忽然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已是歷盡滄桑,看到女兒仍是對愛情保留著這樣純真的嚮往,這讓他不忍心再說出什麼煞風景的話來。

    「爸,我有件事情想問您。」柯凝歡咬著嘴唇,喏嚅了半天,終於這樣開了個頭。

    「哦?」

    柯凝歡又頓了半晌,才緩緩地問道:「爸,那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什麼孩子?」柯景州口氣輕淡,神情里分明有著一絲痛楚。

    「爸!」柯凝歡憋了一口氣,卻只喊了一聲,眼眶裡已經溢滿了淚水。

    柯景州已經明白女兒知道了什麼,知道瞞不過去了,便嘆息一聲,:「小歡,都過去很久了。當年,你因為你媽媽去世,不能理解譚琳和我結婚的事。如果,留下那孩子,我怕失去你這個女兒。」事隔多年,他終於對女兒坦率地說出真相,心情也突然輕鬆起來。

    柯凝歡咬住了唇,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

    那個孩子,是她的弟弟,或是妹妹,卻因為她的固執和偏激,而失去了。

    所有人年少的時候,都會犯很多錯誤,但有的錯誤如果犯了,會悔恨終身的。

    「景州。」門被敲了兩下,譚琳端著一盤小桔子走了進來。

    「小歡,這是你喜歡的沙糖桔子,快吃,剛剛送來的。」

    「小姨!」

    柯凝歡看到譚琳進來,便站了起來,快步走過去一下子抱住了譚琳:「小姨,對不起。」

    「小歡怎麼了?」譚琳抱住柯凝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拿眼瞪了柯景州一眼,「哎,柯景州,你幹嘛惹小歡生氣!

    譚琳一跟柯景州急眼,就喊他的全名。

    柯景州的頭正扭在一邊看著窗外,她根本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是那姿勢,有著與往常不一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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