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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31:47 作者: 沈南汐
    柯凝歡搖搖頭,轉身要離開,像是又想起什麼:「何處,有咖啡嗎?」

    何冰一愣,忙說:「有,是速溶的,可以嗎?」

    「行。」柯凝歡答應著。

    本來這東西她也總是帶著的,實在不得已時還挺好用,但是往M市走時她忘記塞進箱子裡了,都扔在了三號樓的房間。

    一會兒何冰出走來遞給她幾個速溶咖啡包。

    柯凝歡接過來道了謝,便返回八樓。

    回到八樓的接待廳時,便看到劉岩有些坐不住了,在原地直轉圈。

    柯凝歡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劉岩,你去睡一會兒吧。」

    劉岩是去年從地方大學畢業生中選調來的,比柯凝歡小一歲,小伙子很機靈,也很勤快。

    「柯姐你先去睡吧,你這兩天太累了,明天任務更重。我可以堅持到天亮。」劉岩是第一次跟柯凝歡出勤,他這兩天切實體會到了柯凝歡的辛苦和認真,他也不得不佩服這個比他只大一歲的女孩子身上的冷靜和沉著。

    柯凝歡和他對了對時間說:「你先去睡三個小時,到時候來替換我。」

    兩個人必須都要睡一會兒,否則明天一天的任務別說根本堅持不下來,那怕有一瞬間的閃神兒都是不允許的。

    劉岩聽話地回到了房間。

    柯凝歡將手裡的兩包速容咖啡遞給坐在一邊的服務員,請她幫著給沖一下。

    服務員接過咖啡便離開了。

    她坐在服務台的椅子上,從口袋裡拿出剛剛盧局長交給她的預案,一連看一連用手指按著兩邊的太陽穴緩解著自己這一天緊繃的神經。

    如果沒有咖啡,她怕一坐下就會睡著了。

    一會兒,一個精緻的不鏽鋼保溫杯遞一她面前。她頭也沒抬就伸手接過了杯子。

    端著杯子送到口邊剛要喝,卻發現了不對勁兒。猛一抬頭,便看到陸緒平那對黑亮的眸子正盯著她看。

    一件黑色襯衫下擺扎在腰間,深色西裝上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像是剛洗過澡,頭髮鬆散地垂下來,顯得臉上線條柔和了許多。

    當他靠近的時候,身上的淋浴液的味道立刻充滿鼻端,似青糙的芳香。

    柯凝歡將杯子放到桌子上,輕輕推回去給他:「謝謝,我不渴。」說罷,她仍低下頭看手中的材料。

    陸緒平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子,忽然有種很挫敗的感覺。

    這女孩像是對他有種天生的戒備,拒絕和他有任何接觸。

    這是他三十多年人生中從未有過的禮遇,他第一次看到這種不為任何誘惑所動,清澈如一泓泉水樣的女孩。

    他想起第一次和她在咖啡廳見面,她離開時很豪氣的拍下的那張粉紅色的毛老頭票子,張揚的短髮在夕陽下像鑲了層金邊,年輕而朝氣的臉上有著恣意的任性。

    而兩天前,在三號樓前她那句淡淡的「我吃過飯了」,則把她對他的防備和疏離都寫在臉上,儘管她自以為掩飾的很好。

    只有年輕和心底的純粹,才會這樣毫不矯情的表達自己的意願吧,她真是一點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她這種像是與生俱來的對他的牴觸和防範,讓他很鬱悶。

    想他陸二少,從出生以來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走到哪兒不是女人趨之若鶩,卻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女孩對他避如蛇蠍。

    從今天一大早在三號樓門前坐上車,他就一直在觀察她。

    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直到剛才,看著她從樓下一步步爬上樓,一頭原本張揚的短髮有些凌亂,蒼白的小臉白得近乎透明,一雙靈氣的大眼睛透著疲憊,這才讓他意識到這個年輕的女孩子那柔弱的肩膀上承擔了太多的責任和原則。

    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覺得胸口的某個地方在隱隱作痛。

    這念頭剛一出現,他猛地吃了一驚。

    什麼時候,他陸緒平竟會為著一個還算陌生的女孩子心疼?

    盯著她深陷的眼窩兒,發暗的眼圈,不覺有些心浮氣燥,口氣也變得凌厲:「你當這是毒藥嘛!」心中有著一股莫名的怒氣,口氣不覺變成了輕斥。

    柯凝歡驚異地抬起頭,看到男人那薄怒的神情和壓迫過來的身軀,她身體不自覺微微往後躲閃了一下。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麼自己就得罪了這位二少爺。

    陸緒平看到她的反映,意識到自己的口氣有些問題,不覺放緩了聲音:「你的臉色很差,明天還有一天的工作呢。」

    柯凝歡只抬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又低下頭,不再搭理他。

    她的眼眸低垂,一縷碎發遮住了那雙靈氣的大眼睛,讓他忍不住想給撥開。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扔著的兩袋咖啡包,微不可聞地嘆口氣,不覺加重了語氣:「你的胃不好,醫生說過不能喝咖啡的。」說罷,仍是固執地把杯子又遞到了她的面前。

    這陸二少還真執著。

    柯凝歡實在沒力氣為了一杯水和他再計較下去了,她頭也不抬地接過杯子,送到嘴邊,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水。

    又是溫溫的蜂蜜水,裡面也不知道加了些什麼東西,有種清涼甘潤的清香。

    「謝謝。」她把杯子輕輕地放在桌子上,垂下頭繼續看手裡的資料。

    陸緒平握住杯子,在手中把玩了兩下,再看著她低垂的小腦袋和一隻越攥越緊的拳頭,心情忽然大好。

    他嘴角一勾,不覺伸出了手,終於把她垂著在臉側的那縷頭髮輕輕的撥到了她的耳後,露出了那張俏麗的小臉兒。

    柯凝歡慢慢抬起頭來,一雙驚愕的大眼睛瞪著他,仿若中了魔咒般一動不能動。

    隨後,他又用拇指輕輕替她抹去嘴角的一點點水漬,溫暖的指腹在她的臉頰和耳側留戀了一下,眼看著那兒細嫩的肌膚泛起了粉色,這才慢慢收回手,斂了面上那一抹溫柔,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柯凝歡瞪著那雙眼無辜的大眼睛,一直看著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進了房間,仿佛才慢慢的意識到他對自己做了什麼,不覺漲紅了俏臉,心頭如有百頭小鹿在撞,清晰地可以聽到「砰砰」的聲音。

    過了半晌,才抬手撐住額頭,掩住了燒得通紅的面孔,咬牙切齒地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流氓!」

    作者有話要說:額~

    小汐表現的腫麼好,求表揚嘛~

    13

    13、突變...

    首長第二天視察的時間是上午九點。

    車隊早上八點半從市委招待所出發,走一號路線直達位於M市西部的長銳電子有限公司。

    車隊接近長銳公司時,公司大院的電動不鏽鋼柵欄門徐徐打開,陣隊直接駛進院內的辦公樓前。

    長銳管理層已經在門口列隊歡迎。

    長銳公司董事長白家銳一身名牌西裝,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略為躬身迎上前去。

    柯凝歡率先跳下考斯特,快速掃視了一眼周圍歡迎的人群,然後立在車門邊瞄著首長邁步下車。

    M市的市委書記把白家銳介紹給周雲華,周雲華伸出手來,白家銳忙搶上前雙手緊緊握住。

    周雲華又和公司幾個副總握了手,一行人便上樓到公司的會議室聽取簡單的情況匯報。

    首長一行進到會議室後,柯凝歡迅速和盧局長碰面,又匯總了一下摸上來的情況。

    「小柯,長銳那些上訪人員的情況基本控制住了,長銳基本與礦工代表達成了協議。」盧局長是從市局趕來的,他也幾乎是通宵未睡。

    「長銳內部情況怎麼樣?」這是柯凝歡最擔心的部分。

    「長銳內部情況基本穩定,雖然長銳這兩年都是招的年輕工人,工作強度也很大,但目前員工情緒基本穩定,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盧局長肯定的說。

    「好。」柯凝歡點頭,「一會去車間時,請市局的同志控制一下院子裡的情況,我看外面有不少人在四周活動,人員有些複雜。」

    「哦,那些都是公司管理層的,應該沒有問題。」盧局長解釋說。

    其實首長很不喜歡類似歡迎儀式這種花架子,剛剛辦公樓前掛的標語和院子裡那些鼓掌歡迎人群已經讓首長皺了下眉頭。

    柯凝歡沒再說什麼,回身進到了會議室。

    白家銳大約五十歲的樣子,一口濃重的M市口音,粗壯的身材,拿著匯報題綱的手指節粗大,很有些爆發戶的氣質。

    柯凝歡進到會議室的時候,剛好聽到首長打斷白家銳的匯報,在問他中興煤礦破產後,幾萬名失業工人的安置情況。

    白家銳信誓旦旦地保證,在三年之內,這些四十歲以下的工人會全部解決就業問題。而拖欠那些買斷工齡的礦工的資金也會全部補嘗完畢。

    周雲華垂眼看著手中的材料,不時地用筆記錄著什麼,再沒有再追問下去。

    此後,又有投資方那位副總介紹了總部方面加大對長銳投資的情況,並承諾如二期投資完成後,將帶動M市二萬人就業。

    坐在一邊的何冰輕蔑地撇了撇嘴,低聲嘀咕:「一座血汗工廠而已。」

    柯凝歡並不仇視一夜暴富的人,但是不履行簽定的協議,讓幾萬名失業礦工生活無著落,包吃包住一個月只給工人五百塊錢工資的工廠主肯定是周扒皮再世。

    周雲華一行人聽完了匯報,便在白家銳的引導下去車間流水線參觀。

    位於流水線中部的一排車床已經停止加工,工人們只是在自己的崗位上接受領導的視察,另外的不具有危險性的加工環節仍照舊在運行。

    周雲華本身就是電子工業專家,曾任過電子工業部部長。她在幾處停下來和工人交談詢問,因此一行人走了一圈下來,用了三十五分鐘。

    下樓的時候,柯凝歡抬腕看表,整好是十點四十五分。

    劉岩已經下樓去準備車輛,

    當周雲華一行整個參觀結束,白家銳可以說是有些灰溜溜的,省市領導的臉上也有些不太自然。

    顯然首長對於長銳這個示範模式並不十分欣賞。

    周雲華一眼就看出了長銳的癥結所在,雖然是輕描淡寫,但仍是指出了這個公司在中興礦破產後礦工的安置沒有解決好,遺留了諸多問題。

    中興礦破產時,所欠職工的工資和醫療、傷殘補助、撫恤等費用,以及應當劃入職工個人帳戶的基本養老保險、基本醫療保險等等費用仍存在拖欠現象;承諾安置的四十歲以下工人就業,事實上只解決了三分之一;長銳目前一線工人的基本工資低於全省平均工資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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