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頁

2023-08-29 14:17:30 作者: 樓台煙雨中
    以後所有人都會喚他陛下,但再也不會有人喚他蕭越了。

    *

    子夜的雪越下越大,四處都是疏疏的落雪聲。

    殿前積了厚雪,穿堂而過的冷風卻驅不散帳內的暖意。

    如同烈火,燒盡所有的理智,讓人記不起半分分離的苦澀。

    喘息聲聲,粉融香汗。

    不知何時,一場雲雨初歇。

    沈晚的指尖終於從她方才覆著的那枚印記上無力垂下。

    她無力地眨了眨眼,問道:「還疼嗎?」

    蕭越搖頭。

    如今距離鐵烙落下已經有好一段時日了,怎麼還會疼呢。

    「我甘願的,即便疼也甘之如飴。」

    蕭越撥了撥沈晚頸間汗濕的發,卻不想她忽然往下縮了縮。

    而後淺淺一吻落在他腰腹處那個被梅花紋樣環住的「晚」字。

    「你!」蕭越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他伸手要將人撈起來。

    可是沈晚忽然低頭。

    「別…別做這個…」蕭越抓住她的小臂要將沈晚提上來。

    沈晚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我記得你以前提過,反正也是小事…我不縱著你縱著誰…」

    蕭越的氣息逐漸紊亂。

    這一夜,註定不眠。

    *

    新年伊始,辭歲迎新過後各人便逐漸開始忙碌起來。

    除夕的一場大雪過後,南樾便不再有雪落,各處的積雪開始融化。

    沉黑的宮牆露出,又被紅色的綢幡裝點著,人人來去匆匆,都為不日後的大典而忙碌。

    蕭越與沈晚二人默契得誰也沒有再提分離的事,一如既往地用膳、安歇,仿佛渾然沒有這件事。

    可時光於無聲處悄然溜走,該到來的一切終將會到來。

    弘定四年,正月十八,封后大典。

    皇后儀制的鳳鸞穿行過文武百官的隊列,直直被迎往崇光門。

    城樓上,蕭越穿著玄黑的十二章,神色諱莫如深,目光卻不在那鳳鸞上。

    遠處一輛絲毫不起眼的馬車已經漸行漸遠,而那層層簾帳掩著的金鳳抬與中,空無一人。

    他沉默地立在城樓上,只覺得似乎也感受不到悲傷。

    因為思緒早已經是空白一片,再生不出什麼波瀾了。

    左右禮官對視一眼,斟酌著開口提醒道:

    「陛下,皇后娘娘依仗已至崇光門下,請陛下賜冠。」

    蕭越收回目光,應了聲,「知道了。」

    玄黑的衣袍一步一步隨著蕭越有些不穩的步履晃蕩著,冕上的珠旒也搖晃磕碰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身後的禮官本想出聲提醒面前的帝王注意儀態端方,可他們在石階轉角處忽然得以瞥見蕭越臉上神色。

    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也還是讓他們都不約而同止住了話頭。

    陛下弱冠就位及九五,天下四國除了西涼未有定數其餘盡數收入囊中,如今又是封后結髮之日,該是何等恣意?

    實則怎麼如同丟了魂一般。

    於是他們再看蕭越那搖搖晃晃的背影,一時不覺得是儀態不好,反倒琢磨出一些失魂落魄的意思來。

    第128章 區區肉體凡胎,如何傷得了本公主

    馬車搖搖晃晃漫無目的地行駛著。

    沈晚撩開車簾一角,瞥見四處人聲沸沸。

    她一時有些怔然,如今再見這世間之景,竟然已恍然如隔世了。

    從前書上說,蕪、樾、齊暴君當道,涼則遍生巫蠱之禍,四國都難有安居樂業之所。

    她剛來這裡時,東蕪百姓的確面黃肌瘦者多,想必那時的南樾也是一樣。

    可如今的南樾四處不閉戶,連小攤販都能常見攤主不在卻未有人哄搶的東西的情景。

    世道是盛世還是亂世,不必要多深入朝局,觀黎民百姓如何便能悉數明了。

    如今太平盛世已初現一角。

    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這本書中的故事也該告一段落了,她雖有一夢還未實現,可那與她無關了。

    因為她也已經走到盡頭了。

    經年不得安穩,鬱結成疾,讓她如今唯剩殘軀一副。

    即便從此以後再沒有什麼性命之憂,愛恨糾纏困著她,可她的身子,也是早已養不回來了。

    沈晚放下車簾,薄薄的肩背靠在車廂上,恍然憶起從前她與蕭越一同去昭霖寺進香的場景。

    總也點不燃的香,和那句「紅塵傷壽」。

    原來一切早有預料。

    冥冥之中,厚重壓抑又避無可避的宿命之感讓沈晚覺得更加身心俱疲。

    她從前總覺得事在人為,可如今的一切,讓她不得不向天意低頭。

    天命不可違。

    沈晚闔上眼,嘴角緩慢扯開一抹蒼白的笑。

    「阿越,你從前說讓我盼著下輩子別遇到你,我卻想求來世我們好好地在一起。」

    「可你好像從不信這虛妄神佛輪迴之說,這可…怎麼辦呢…」

    *

    夜裡風寒,燈芯被吹得微微搖晃。

    沈晚坐在客棧的窗邊,提著筆一筆一畫地寫著。

    她披著一件大氅,那是蕭越的。

    她不禁想,蕭越從前穿著這件大氅環著她時,她好像就不會覺得冷了。

    可如今寒風拂過,依舊遍體生寒,冰涼徹骨。

    沈晚發冷的指尖提筆在紙上寫下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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