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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25:09 作者: 顏月溪
    「什麼事?你該不會代表組織來通知我,讓我在基層紮根一輩子吧,別呀,我是學qíng報出身的,呆在基層我沒法施展。」蕭磊並不以為葉小舫會跟他說什麼嚴肅的事,可他的表qíng又實實在在很凝重。

    葉小舫心裡嘆息一聲,告訴他:「我姑姑和慕晴都不在了。」「什麼?」蕭磊感覺心臟忽然間劇痛,可又說不出緣由。可怕的念頭忽然湧起,可是他無法相信。

    「你冷靜一點聽我說!」葉小舫看著蕭磊因為驚訝而有些變形的臉,安撫他。蕭磊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葉小舫繼續道:「三天前出的事,管道煤氣爆炸,姑姑和慕晴當時都在家裡,倫敦警方已經勘察了現場,認定是意外,我……」

    「你胡說!」不等他說完,蕭磊打斷他的話:「葉小舫你胡說,三天前慕晴還給我打過電話。」蕭磊拒絕相信葉小舫說的話。就在三天以前,慕晴打電話告訴他,她一畢業就回國跟他結婚,離她畢業還有四個月不到。

    「我怎麼可能拿這種事胡說,一個是我親小姑一個是我表妹,磊子,你冷靜一點。」葉小舫能理解蕭磊的心qíng,可他要是這樣狂躁,他根本沒法把話說下去。

    蕭磊僵硬的坐在那裡,整個人都呆住了,那表qíng看起來既可怕又可憐。葉小舫眼眶濕潤:「我們也不想相信這是真的,事qíng發生的很突然,誰都沒有心理準備,英國警方打電話給我爸的秘書,通知家屬去認屍辦手續。」

    蕭磊腦袋發脹、恍恍惚惚,葉小舫遞了支煙給他,他接過去猛抽起來。葉小舫陸陸續續又說了一些qíng況,蕭磊心裡始終像是被大石頭壓著,有一種無法緩解的痛苦,逐漸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她死了……這三個字,像一道qiáng力詛咒,在他腦海里盤旋不去。不可能,她不可能死,那樣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死了,一定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他不能接受,完全不能!

    「我跟單位打了報告,要去英國辦理我姑姑和妹妹的死亡手續,報告下來最快也要十天,軍人出國,手續就是麻煩。」葉小舫深深吸了一口煙,心qíng也十分沉重。他爺爺自從聽說了這件事,一直病著,全家人在老爺子面前諱莫如深。

    坐車回部隊的路上,司機在前座開車,葉小舫和蕭磊並肩坐在后座。蕭磊一路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葉小舫看他發呆的樣子,心裡著實不好受。

    青梅竹馬、相戀了幾年的戀人忽然慘死異鄉,這事兒換了誰能受得了,尤其是他倆那時的感qíng好的不得了,葉小舫想想就心酸。

    「磊子,事qíng既然發生了,你也要想開點,人生還很長。」下車的時候,葉小舫語重心長的拍了拍蕭磊的肩。他不是不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說什麼也不能緩解蕭磊心裡的痛,可是作為朋友,又不能不勸。

    蕭磊還是沉默,轉身而去,葉小舫在黑暗中看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走。

    回到自己的房間,蕭磊關好門,打電話給慕晴。這幾天,他忙著準備營部開會需要的材料,一直沒給她打電話,她會不會因此生氣了,才故意跟她表哥串通了來騙他?一定是這樣,蕭磊的腦子裡只有這個念頭,不停的按那個熟悉的號碼,雖然那邊總是嘟嘟的忙音。

    快接電話!蕭磊忍不住喊出聲。

    還是忙音。

    葉慕晴,老子叫你快接電話!蕭磊歇斯底里的怒吼,然而,電話那頭毫無反應,一種前所未有的鑽心劇痛突襲心頭,呼嘯而來的qíng緒瞬間將他的思維占滿,一瞬間,痛哭失聲。怎麼想克制,卻是克制不住。

    隔壁住著的軍官聽到聲響,紛紛過來敲門,然而蕭磊並沒有來開門,除了哭聲,他們也再沒聽到其他聲音。

    眾人很是意外,蕭蔘謀怎麼會一個人在房間裡哭?他這樣的家世和才gān,遇到什麼事能讓他哭成這樣?雖然心裡猜測,眾人敲不開門,也就四散而去。

    不知道哭了多久,蕭磊給葉小舫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要跟他一起去英國,他要搞清楚,慕晴到底是怎麼死的。

    「警方認定是意外。」葉小舫不得不再次提醒他。「不可能,她上午還好好地,她住的地方又不是平民窟,煤氣和熱水管道都有人按時檢修,怎麼可能發生意外,總之,我不相信警方的調查結果,他們見死的是華裔,肯定沒有盡力去查。」蕭磊在電話里發火。

    「磊子,你先別激動,冷靜兩天我們再說這件事。」葉小舫不知道怎麼去安慰蕭磊。蕭磊沒有再跟他多說,掛斷了電話。

    一晚上,他抽了好幾包煙,地上到處是菸頭,幻想了無數種可能,他始終不相信她會這麼無聲無息就死了。她怎麼能死,她才二十一歲,老天爺為什麼這麼狠心,一想到心愛的人再也見不到了,蕭磊就心痛的無以復加。

    連續兩晚,蕭磊怎麼也睡不著,眼前總是慕晴美麗的臉晃來晃去。第三天,他開始出現幻聽,耳邊儘是慕晴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和說話聲。

    「磊子,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呀,我夏天就畢業了。」

    「不許看別的女孩子,只許想著我。」

    「你給我買好吃的吧,我要吃秋栗香的栗子。」

    「我們下星期演出,你一定要來看哦,你不來我就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營部一直在研究蕭磊的出國報告,始終討論不出結果,根據規定,只有直系親屬發生事故,現役軍官才有申請離境的可能,即便這樣,還得經軍區首長審批,雖說首長就是他爸爸,可他畢竟是在服兵役,而且葉慕晴只是他女朋友,並不是法定配偶,按規定不具備出國的條件。

    為此,蕭磊想了很多辦法,也找到他爸爸那裡,可他爸爸也沒有同意他出國的想法,父子倆發生了一次激烈的爭吵。

    「你是個軍人,學的又是軍事qíng報專業,你不能隨心所yù,你的一舉一動不僅關係到國家的尊嚴和安全,也關係到你個人。」蕭梓樺不是不痛惜準兒媳的死,可他作為軍區副司令員,不能讓自己孩子開這個頭,軍人沒有審批不得離境是作為一項重要規定寫在軍紀里的,任何人不得違反。

    「軍人也是人,也有七qíng六yù,我當的是兵,不是和尚,你們不讓我去英國,我寧願不當這個兵,我退役。」蕭磊激動之下,摘下肩章領花就往桌上扔。

    蕭梓樺氣極:「當兵豈是兒戲,你這麼大的人了,說話怎麼如此不成熟。」蕭磊歪著腦袋,鬧qíng緒,不說話,微紅的眼眶卻是濕潤的。

    蕭梓樺到底愛子心切,眼見兒子傷心yù絕的神qíng,心痛的勸慰:「慕晴那孩子我跟你媽都很喜歡,可她已經不在了,她的後事自有葉家人處理,你名不正言不順,去英國又能做什麼,為此受處分還是小事,要是毀了前途,你想想這是不是因小失大。」

    「我寧願不要這前途也罷。」蕭磊負氣道。蕭梓樺氣得發抖:「胡話!為了一個女孩子你就不要前途,你怎麼這麼沒出息。我告訴你,蕭磊,有你爸爸在一天,就沒有你隨心所yù的餘地。」

    蕭磊沒再說什麼,轉身而去。蕭梓樺看著不聽話的兒子,qiáng壓著qíng緒,可怒火還是蹭蹭的往上冒。想了想,蕭梓樺一個電話打到蕭磊所在部隊,通知他們派人來把蕭磊帶回去,嚴禁他擅自離開部隊,必要的時候關他禁閉,決不能讓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首長親自打了電話,營領導受寵若驚之餘,一再向首長表示,絕對會負起責任,不會讓蕭磊發生任何意外。

    要說蕭磊這樣的部下,是最最難管理的,家裡背景了得不說,本人也是軍事院校畢業的高材生,別人要五年才能完成的研究生課程,他三年不到就讀完了,博士一畢業就掛少校軍銜,可算是天之驕子,領導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可有了首長下的命令就不一樣了,他們可以採取一切手段確保蕭磊不犯錯誤。

    當天,營長就親自指派了兩名軍官暗中監視蕭磊,一有qíng況立刻匯報。蕭磊自從出國報告被駁回,不是悶在營房裡不出來,連政治學習都缺席;就是去打靶場she擊,一練就是一下午,發泄一樣不把靶子打爛了不算完。

    營長想,總比放出來犯錯誤好,他愛打靶、愛蹲在房間裡喝悶酒就讓他蹲著吧,只要不出亂子就行,出了亂子一群人掉烏紗帽。

    蕭母接到消息以後生怕兒子會出意外,親自坐車到部隊駐地探望。敲了半天的門,蕭磊才來開門。蕭母一見到兒子憔悴的臉上雙目紅腫,眼淚潸然而下。

    「兒子,你可不能這樣。」蕭母痛心不已。她一進門就聞到房間裡充斥著刺鼻的酒氣和煙味,進來一看發現到處都亂糟糟的,軍裝扔在地上,被子也沒疊,地上更是酒瓶子和菸頭扔的到處都是。

    「媽,我沒事兒。」蕭磊並不想讓他媽媽跟著擔心,可是他嘶啞的聲音出賣了他,蕭母一聽聲音,就知道兒子這幾天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我跟你爸商量過了,不如你請幾天公休假,跟媽回家去住一段時間。」蕭母不放心兒子一個人在部隊,他這樣折磨他自個兒,當媽的揪心死了。

    「不用了,我挺好的。」蕭磊拿起水壺想倒點水,卻發現水壺空了。也是,他這幾天一直過得糊裡糊塗,水壺可不空空如也。

    「你這樣叫挺好?你自己照照鏡子,還有個軍人的樣子沒有!」蕭母既生氣又心疼,這孩子怎麼頹廢成這樣,這還是那個意氣風發、讓她引以為傲的大兒子嗎?不成樣子!

    蕭磊坐在沙發邊上,悶著不說話。蕭母心疼兒子,顧不得擦拭眼角的淚水,推了推兒子肩膀:「去洗個澡,跟媽回家去,回頭跟你們領導打個招呼,請公休假。」

    「我不想回家……想一個人靜一靜。」蕭磊抬起頭。蕭母輕撫兒子瘦削的臉龐,見他鬍子都長了,痛心道:「兒子啊,你可不能這麼作踐自己,你這樣,媽怎麼辦?」眼見母親要流淚,蕭磊拿起紙巾遞給她:「媽,您就甭cao心了,我自己知道。」

    蕭母長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打了個電話給同來的勤務員,讓她上來幫著一起替蕭磊把房間收拾收拾,弄得這麼亂七八糟,哪裡還能住人。

    不管蕭磊答應不答應,蕭母把他推進了浴室,讓他好好洗個澡刮刮鬍子。當軍人就得有軍人樣子,軍紀軍容都不能忽視,不能因為個人的事影響軍人的形象,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男人,他必須有心理承受力,生老病死是每一個人都必須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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