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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19:09 作者: 秦三見
他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依賴別人,可能是在他發現自己是個創作廢物的時候,也可能是在剛剛林聲發來消息的時候。
他們在夜色中朝著彼此的方向前行,就像是這偌大的城市裡唯一為自己亮著的一盞燈,那盞燈所在的地方,就是他們的心之所向。
第23章
林聲在很長的一段日子裡沉迷夜晚,他經常想,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沒有人像他一樣喜歡深夜多於白天。
或許是因為,深夜能隱藏起人生的邊邊角角,那些不體面的細節都會隱沒在黑暗中,這讓他難得擁有安全感。
他不喜歡夜晚的燈光,無論是車燈還是路燈,還是那些高聳的建築亮著的白熾燈,他都不喜歡。
他喜歡讓自己徹底沉浸在黑暗裡,與夜色融為一體。
可是如今,他在奔著一處光亮去,他從城市的這一端,冒著突然飄起的雪,跑進了燈火通明的地鐵站。
林聲總是覺得自己並不是喜歡或者愛上了沈恪,在他看來,他對那個男人表現出的一切渴望都是精神依戀,儘管他們有著很直接的肉//體接觸。
但奔向對方的這個過程,著實讓他心口發燙。
他拿著手機跑下樓梯時,衝進地鐵即將關閉的門裡時,覺得自己像是在追趕愛神的凡人,越是靠近對方,自己的身體就越是灼熱。
當他終於站穩,抓住了扶手,看著門緩緩關閉,這才意識到,地下已經沒了手機信號,他耳邊貼著的手機已經半天沒有聲音了。
林聲站在幾乎沒什麼人的地鐵里劇烈地喘//息,常年缺乏運動的他,近幾個月最激烈的運動就是跟沈恪上床。
他一邊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一邊發信息給沈恪。
手機信號只有兩格,他點擊了發送之後,著急地等著。
好在,地鐵離開這段路之後,手機信號就恢復了,林聲把沒發出去的信息重新點擊發送,然後等待著沈恪的回覆。
十一點多的地鐵,快速地在這座城市的地下穿行。
他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廣告牌,指尖輕輕地點著,像是在空中彈奏著什麼曲子。
他不會彈琴,只是愉悅。
他希望自己趕得及跟沈恪一起跨年,這將會是他難得值得記憶的人生片段。
忽然之間,林聲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
他突然知道他到底應該為什麼而寫了。
論寫作技巧,他都是從書里讀來的,從別人那裡摸索著學來的。
這一點,至少在當下,他比不過那些受過專業創意寫作訓練或者系統學習過的寫作者們。
論格局和架構,他很清楚自己的斤兩,那些龐大的世界觀、令人大開眼界的奇妙設定他的腦子想不來寫不來,時短時間內他不可能涉足的領域。
那麼他到底能寫什麼?
林聲寫了很多,他很急,他把一切他知道的想到的都一股腦塞進自己的「作品」里,他想讓讀者從他的文字里讀懂人生皆苦,讀懂那些他曾經從遙遠的哲人們那裡讀來的深刻思想。
可是他此刻突然意識到,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要寫一朵扎在心口的枯玫瑰又綻放了紅,要寫一隻死在冬天的鳥又撲扇了翅膀。
他要寫一個瀕死之人被愛神撫摸,愛的光芒落滿了毫無光彩的髮絲,讓人也有了氣色。
手機突然震動,「愛神」發來信息:剛剛突然掉線,我也剛好進了地鐵站。
一個從南向北,一個由北至南,地鐵載著他們,各自輾轉兩條線路,聚在了中央廣場站。
越是往中間去,上車的乘客就越多。
林聲猜測這些滿臉喜悅和期待的年輕人大概也和他一樣,在這個晚上為了一場煙花而聚集到這裡。
不過不同的是,他不僅僅是為了煙花。
甚至可以說,他為了沈恪多過煙花。
兩人約在地鐵站內見,因為他們幾乎剛好同時下車,一個在站台這邊,一個在站台那邊。
林聲認為這是一種浪漫,人頭攢動的地鐵站里,他們尋找彼此,無論身邊路過多少人,認定的就只是那一個。
在這個赴約的過程中,沈恪在林聲的世界裡再一次扮演了神聖的角色,這一刻開始,那個人已經是愛神的化身,林聲不奢望自己一介凡人能跟愛神廝守,他只短暫地享受愛神賦予他的溫存。
他從地鐵上下來的時候,開始在流動的人群里尋找沈恪的身影,他發現自己真的擅自給沈恪營造了太多期待中的設定,怕是沈恪本人知道了也要被嚇得逃跑了。
他這麼想著,卻笑了。
人來人往的地鐵站里,他像是個在海邊拾貝的人,一心尋找唯一的只屬於他的貝殼。
不過好在,他的愛神、他的貝殼,並沒有讓他等太久,兩個人很快就看見了對方。
林聲遠遠的看見沈恪朝他揮手,那個高個子的年輕男人今天穿了一件深棕色的毛呢大衣,裡面的黑色高領毛衣給他增添了幾分沉穩。
這時候的林聲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出來匆忙,穿著他那件大學時買的羽絨服,雖然乾淨,但款式老土,也有些舊了。
一瞬間,他有些膽怯,竟然下意識想躲。
但沈恪看到的不是林聲今天穿了什麼,不是他的羽絨服袖子上印著的是2008年還是2018年。
這些都不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