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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19:09 作者: 秦三見
他在這方面有過不少幻想,可從沒實踐過,這對於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那次深夜,他當月第三次買手機流量包,剛剛充值完畢就收到了沈恪的消息。
沈恪說自己的創作進入了瓶頸期,很痛苦,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抽象,張牙舞爪地在他身邊狂舞尖叫。
林聲其實自己都長久地處在這種狀態下,並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幫別人解決問題,甚至連安慰的話都不太會說。
他問沈恪:那有什麼辦法可以激發靈感呢?
之前林聲跟沈恪說自己是寫書的,沈恪一直記得這件事,於是反問林聲,問他沒有靈感的時候怎麼辦。
林聲說自己從來沒有過那種時候,沈恪很是羨慕。
但林聲沒告訴他的是,自己寫的東西根本不需要靈感,因為他當下的寫作工作是某知名作家的工作室寫手,說得直白點,就是槍手。
槍手是不需要自己的創作靈感的,工作室的編輯會定期發來大綱,他只需要保證效率就可以。
這些話他是絕對不會告訴沈恪的。
可能到了晚上總是會催生一些曖昧,連聊天的話題都會走向平時不會涉及的某處。
林聲開玩笑似的說:我聽說有的藝術家靠做//愛獲取靈感。
他發完這句話就後悔了,因為這讓他看起來像是個網絡性//騷擾別人的變態。
對面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想著或許應該先道歉,然後解釋一下自己只是開個玩笑。
可他還沒道歉,沈恪的消息又來了。
沈恪說:我沒有伴侶,也沒有性//伴侶,之前沒跟你提過,其實我是個同性戀。
林聲盯著他的消息看了好一陣子,黑漆漆的房間裡,手機的光晃得他睜不開眼。
沈恪大概是等久了,見他一直沒回復,就問了句:睡了?
林聲回:如果你有需要,我或許可以幫你。
這是一句很越矩很出格的話,發出的時候,林聲都覺得臊得慌,手心的汗都弄濕了手機。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墮落成了這樣,可他也想試試,過把癮就死。
但是那天沈恪再沒有回覆他,那之後的好幾天兩人都沒再聯繫過,好像都在刻意迴避著什麼。直到那個大雪天,林聲朝聖一般向著那個荒井走去,收到了沈恪的消息。
他手裡攥著手機,雪花落在屏幕上。
雪在屏幕上融化,濕漉漉的。
林聲用衣袖蹭乾淨屏幕,又用掌心擦了擦,最後回復了一句:好。幾點?在哪裡見面?
他在雪裡喘起粗氣,覺得這是老天給他的悲憫和哀矜,他並不真的孤獨,至少可以感受一下熱烈然後再離開。
第2章
林聲很清楚,人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可是當他收到沈恪信息的時候,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暗示。
沈恪是最後一根稻草。
他知道自己的念頭可恥,也知道一旦說出口必將成為別人的負擔,所以他對此三緘其口,只是踏著雪回到了那個群租房,把筆記本電腦鎖進自己的行李箱,再鎖進他的柜子里。
之後他就出了門。
林聲的口袋裡並沒有很多錢,但對於這次見面他看得很重。
他找了一家大眾浴池,十五塊錢一個人,可以在寒冬臘月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
去見沈恪之前,他得讓自己乾乾淨淨的。
霧氣升騰的浴池裡,林聲覺得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與人做//愛竟然成了他當下最看重的事。
這到底是可悲還是可笑呢?是可悲又可笑。
他用力地搓著皮膚,原本就白的他,把自己搓得通紅,那力道像是恨不得把自己這副陳舊的皮囊給剝下來,用嶄新的身體去跟沈恪見面。
他幻想沈恪的樣子,是高的還是矮的,是胖的還是瘦的,是年輕的還是衰老的。
林聲覺得不管沈恪是什麼樣子,他都會接受對方。
他太墮落了,會被人看輕,會讓人不恥。
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從來都沒愛惜過自己,也並不覺得自己值得被愛惜。
林聲在浴池待了足足三個小時,出來的時候沈恪的信息也發了過來。
晚上八點,在某家知名的快捷賓館見面。
沈恪說:你去哪裡方便嗎?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換個地方。
林聲只是回復了一句「沒問題」,看起來甚至有些冷淡,殊不知,在這看似冷淡的三個字下,掩藏著的是他在燃燒的、所剩無幾的生命力。
一個沒見過面只在網上交談過幾次的陌生人竟然成了他吊著的最後一口氣,這說給誰聽都會覺得可笑。
林聲站在浴池門口深呼吸,一低頭看見自己腳上的鞋和灌滿了寒風的褲管。
鞋子是幾十塊一雙的髒球鞋,穿了好幾年,一年四季就那麼兩雙換著穿。
褲子是幾十塊一條的牛仔褲,洗得褪了色,膝蓋處已經磨薄,褲腿已經磨起了邊。
再看看身上這件外套。
林聲覺得,總歸要像點樣子的。
他的時間還早,轉身朝著公交車站走去。
從這裡到每月去簽字領大綱的工作室要將近兩小時的車程,林聲不急,他只是擔心。
原本因為編輯的幾句話覺得已經被壓垮,甚至敲出了那句:這次結算之後我不會再跟你們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