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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18:45 作者: 燕傾
    客廳里安安靜靜,謝銳言坐在韓嶠身邊,指尖打顫,心冷得像冰。

    他終於明白韓嶠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他這件事,換他,他也一樣不會講。

    比起飛來橫禍,更像是農夫與蛇。

    還有他的姐姐。

    她的偶像是帕斯卡爾,喜歡那句「人是思想的葦草」,但謝銳言認為,她是壓垮韓山月的一根輕飄飄的稻草。

    逞什么正義使者?說什麼教?為什麼能無視韓山月的異樣?

    謝銳言不知道,韓嶠願意喜歡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謝乾坤騷擾他,謝帷舟背棄他,而自己和他們容貌相似,似乎能成為一根刺,扎在韓嶠的心上。

    韓嶠看到他,不會覺得痛嗎?

    韓嶠起身,走到餐桌前,拿起半瓶香檳酒。

    謝銳言見狀,過去阻攔,韓嶠卻輕輕推開他的手,噸噸噸地把剩下的酒喝完,一擲空瓶,送入玫瑰金的垃圾桶內。

    「嘩」的一聲,酒瓶碎了。

    謝銳言肩膀一抖。

    韓嶠垂眼,食指挑起謝銳言的下巴。

    謝銳言牢牢抓住了韓嶠的手。

    韓嶠發出一聲氣聲,像是笑,細聽又像是哭。

    「我這個近三百斤的哥哥,做什麼都會讓韓佳文難堪,很可笑,不是嗎。」

    「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但我知道我只能管好我自己,不能去左右他人的判斷和情緒。」

    「因為我的外表,所以否定我。」

    「因為我的外表,所以喜歡我。」

    「我不願意這樣,我更希望靠自己的雙手創造未來,希望過了一百年,兩百年,還有人在拿起電子樂器的時候,對她的朋友說,從前有個人也做過這樣的樂器,長相和名字不記得了,但他做的電樂真的很有趣,也很棒。」

    「真正的我,像要被人了解。所以我選擇了這一行,我想給他人帶來正面的情緒,也更希望他們能了解我的作品,多過我這個人的外在。」

    他垂下高傲的頭顱,在愛人的唇邊落下一個淺嘗輒止的吻。

    「我知道這樣的自己很矛盾,於是我把矛盾藏起來。有些事情,不去想,才能好好生活,不是嗎,寶貝。」

    謝銳言被韓嶠親了一下,卻頭一回感覺難過得要命:「你……阿嶠,對不起,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問你了,我要怎麼樣做,才能安慰你?對不起……」

    他抱住韓嶠,等著韓嶠的眼淚糊他一後頸,等了半天,卻什麼也沒等到。

    韓嶠輕嘆:「不用道歉,也不用安慰我,銳言,等酒醒了,我肯定就忘了,都是陳年舊事,沒有什麼提起的必要。」

    「不可以。我知道你很堅強,但你有我了,可不可以也依靠一下我?」

    「正因為我會遺忘,所以只有喝醉了,才能儘可能地抱怨。銳言,謝謝。」

    「為什麼道謝啊。我根本什麼也沒有做,還因為自己的好奇心,把你的傷口又挖開一遍。你要是覺得我這張臉看著來氣,就別客氣,儘管罵我,我受得了!」

    「罵你幹什麼,你抖·m嗎。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擔心我。謝謝你在我身邊,謝謝你抱我睡覺。也謝謝你的體溫。」

    謝銳言急切地回答:「不用謝,我是你男朋友,那些都是應該的,是我對你有圖謀。」

    韓嶠固執地說了下去:「謝謝你回來了,謝謝你沒有再離開我,謝謝你接受我的道德綁架,做最完美的男朋友。」

    謝銳言想,他住進韓嶠的家以後,對他的第一印象果然不是誤解。

    韓嶠是怕寂寞的,抓著別人的溫度,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他哪裡是什麼男朋友,年紀小又任性,渾身是缺點,韓嶠卻包容他,當他是寶貝。

    可惡,好想哭,憋不住了。

    謝銳言和韓嶠額頭抵著額頭,陪他一起流眼淚,只不過二人一個是生理上的眼淚,一個是心理上的眼淚。

    謝銳言忍著沒有哭出聲音來,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痛韓嶠之痛。

    他有不同母的兄弟姐妹,強勢卻溫柔的奶奶,還有一個□□的父親,無時無刻不管教著他,以愛為名把他牢牢控制在手心上。

    他從來就顏值穩定,並習以為常。人們對他的愛慕,他歸咎於自己的這張臉,認為沒有什麼不好。

    他也沒有經歷過這樣被想要保護的人抹黑、自尊心被摔裂踩到泥地里還要吐一口唾沫的絕望處境。

    韓嶠是個自律的人,就連難過也不許自己擁有。

    這樣的身為成年人的成熟,卻讓謝銳言心痛到了極點。

    他萬萬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所以最開始的時候,劉嶺處處提防他,恨不得他早點搬走;所以莊畢才會擔心有他在,韓嶠的偏頭痛和失眠症會不會加重。

    他們是韓嶠的左膀右臂,好得像要穿同一條褲子,表象之下,他們怕韓嶠受到他人的傷害。

    他們保護著看似刀槍不入、並不需要人保護的韓嶠——最優秀的執行總裁,最能幹的CTO,站在風暴正中心,揮動著指揮棒,卻不許自己流一滴眼淚。

    韓嶠唯一不體諒、不憐憫、不原諒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韓嶠總說,他是個對他人和自己同樣寬容的人,但實際上並非如此;他是最溫柔的人,卻在心外築起圍牆,不讓任何人靠近,明明手握滿刺的玫瑰,被扎得鮮血淋漓,卻微笑著勸退靠近他的人:「我很好,你不用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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