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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18:45 作者: 燕傾
從韓嶠家出來,他什麼也沒帶走,除了一件小小的禮物。
行李中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塤,韓嶠捏完燒制的,刻著瘦金體風格的英文字,Liebling。
由於韓嶠也不專業做這個,只是跟著大師傅學習,塤的音色並不那麼飽滿準確,吹起來時走調如同韓嶠本人。
謝銳言卻非常喜歡這份禮物。如果拿到它,對著韓嶠落過嘴唇的地方吹一吹,應該就能冷靜下來。
這會兒,謝銳言往行李箱裡一探,韓嶠送給他的塤竟然是碎了的。
謝銳言猛然記起在天文館的時候,謝乘章和他提過行李。
謝乘章說:「該處理的,papa都幫你處理好了。」
謝銳言深深地呼吸,忍著眼淚和痛苦,把塤的碎片在手中拼合。
沒關係,可以修好。
沒關係。
韓嶠給他的東西很多,不能因為被謝乘章毀掉一樣而沮喪。
他將碎片放在桌上,視線不經意地落在行李箱一角。那裡有他那套韓嶠最喜歡看的酒紅色西裝,還有條……
深咖色的緞面領帶,沒有繡鳶尾花。
謝銳言摸著黑,離開得匆忙,沒來得及當面說再見,還錯拿了韓嶠的領帶。
是韓嶠最喜歡的那條,還曾數次戴著,不知不覺就成了他們搞西裝按摩的時候的指定款。
謝銳言還記得它的領帶尖撓在自己腿上的一點點癢,那時的心裡有酸也有甜。
謝銳言額間流下冷汗,爆出一聲難捱的痛哭,撲過去把領帶攥在手裡,死死地捏著它,坐上半年沒有人睡過的床,解開了自己的衣扣。
……
不知道過了多久,領帶被身下的汗液打濕,韓嶠的氣味已經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懼怕和負罪感。
韓嶠還好嗎?
韓嶠在做什麼?
他是不是把這一切都搞砸了?
謝銳言將領帶勒得更緊,要澆滅自己可恥的行為的衝動。
他哀哀地哭了起來,在不合時節的棉被裡邊悶聲嘶喊。
「啊……啊啊————」
他不敢喊出韓嶠的名字,怕被謝乘章聽見。
……
兩天過去了。
謝銳言沒有進食,胸悶到嘔吐,到最後,能吐出的只有胃液和膽汁。
謝羽好奇地抵著門,卻聽見哥哥痛苦的聲音,跑去找茹寸心:「媽,你幫幫三哥吧,三哥快要死了!」
茹寸心膝頭盤著一隻乖巧可愛的沙皮犬,來回地撫摸。
細白的手戴滿金玉寶石戒指,狗被硌疼得汪汪叫,茹寸心猛地一拍狗頭,抬眼悠悠地說:「小赤佬死不了的,你不要學他和大人鬧,要乖一點,知道伐?」
「媽,你也看著三哥長大的,怎麼能說這種話?」
「想道德綁架你媽呀?少來這套,儂自己想想好,這學期考過多少分?還玩娃娃?配不配得上遺傳給儂的大腦?」
謝羽反倒被罵了一頓學習成績不好多管閒事,哭著跑去求謝帷舟。
謝帷舟給謝羽擦了眼淚,打電話求助營養師和心理治療師,被抽走手機。
謝帷舟身體一顫,緩緩抬眼。
謝乘章笑得溫和儒雅:「聽爸爸的話。」
「父親,弟弟這樣不行,至少他需要心理疏導,您真的不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分嗎?」
「謝大,你是在暗示我什麼?我們謝家從來沒有什麼病史,你是怕你弟弟還不夠廢物,要往他的檔案上加一筆精神病史?讓謝家人遭受更多恥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三的朋友呢?就沒有讓他情緒穩定下來的人?」
謝帷舟的指甲勒進手心,定定地說:「不是都被您趕跑了嗎?」
謝乘章揚起了手。
「您打我也不會改變您想養廢弟弟的事實。」謝帷舟握著拳頭,深深地、用力地呼吸,「我們四個子女之中,您最中意的是銳言,卻把公司交給了我和乾坤。我不明白您,您真的疼愛銳言,又為什麼要這麼做?您為什麼……要養廢他?」
謝乘章的手輕輕落下,在謝帷舟的臉頰上緩緩地撫摸:「別向我問沒有意義的問題,我是你們的父親,還會害他不成。他是我最有才華的兒子,我很愛他,讓他陪在我身邊,放你們去飛,不好嗎。這樣吧,你去把孟尋叫來,我記得那小子哄人挺有一套。」
謝帷舟軟了語氣,畢恭畢敬地回話,眼裡卻沒有了過去盲目的崇拜與畏懼:「我明白了,父親。」
她明白了。
父親的心愿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他不忘初心,只是想要養一條狗。
養一條能盤繞在膝頭,不叫也不吵鬧的好狗。
讓他走不遠,讓他飛不高,這樣謝銳言就能在他的手心裡乖乖呆著,哪裡也不去。
謝銳言得知奶奶早已離開的真相時,謝帷舟和謝銳言大吵一架,認為他口中的「父親的傀儡」「小狗音樂盒」過分誇張。
如今卻是一點也不假。
謝銳言竟然是對的,她才是那個從頭錯到尾的人。
謝銳言絕食且酗酒,渾渾噩噩地被人從臥室抬到空氣流通的塔樓。
助理孟尋被謝乘章找來說服他,謝帷舟在一旁給謝銳言扎針掛營養液。
謝帷舟和謝銳言輕聲談話:「爸不會怎麼樣我的,他嚇唬你呢,你出去半年,你看我挨過一次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