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頁
2023-09-19 16:18:45 作者: 燕傾
謝銳言讀出了話外之音。
他對你不好,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而你卻偷跑,為了我這個人。我不願意。
謝銳言,我不願意,你因為我,提早去直面你不想面對的一切。
「算我求你。謝銳言。」
韓嶠反反覆覆地說著這句話,眼角很紅,紅痕慢慢地暈染開,眼周、眉骨、甚至是周邊的皮膚、臉頰。
到後來,雙眼之中也不再是無機質般低調澄澈如曜石的黑色,虹膜之外密布著血絲,看起來像只暴怒的獅子。
謝銳言也不再感到難過或是委屈的情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更擅長於用示弱應對這樣的情況。
「對不起,韓嶠。對不起。是我的錯,你別生氣,氣壞了身體,不值得。我先回屋,要是想一起睡覺,你就敲我門,我馬上出來,好嗎?」
謝銳言沒有得到回應。
謝銳言推開貓房的門進去,門虛掩住,沒有完全關上。
過了一會兒,貓房裡傳來歌聲和小提琴的聲音,《貓爪》的變調,歌詞也微妙地換了幾個詞,「貓」就變成了「狗」,像是示好,也像是求愛。
韓嶠聽著歌聲,看著茶几上的酸奶,手腕失去了力氣。
謝銳言不該做這麼低的姿態,他什麼也沒有做錯,哪怕謝乘章做的,也與謝銳言無關。
韓嶠緩慢地想著,他沒能控制住情緒。
他為什麼要拿酸奶出來?
他在期待什麼,是二人舉杯相碰,還是謝銳言喝下酸奶時,他可以為他擦拭、甚至舔去唇邊殘留的液體?
那然後呢,然後他又能做什麼?
謝銳言闌尾炎手術的傷疤長好一些的時候,他們確實進行過一次小小的嘗試。
謝銳言試圖做全壘打的棒球手,韓嶠在他的親吻之中被喚醒,他們卻沒能進行到圓滿的地步。
韓嶠記得自己那時沒有太多溫情脈脈的感受,只記得身體是痛的,頭也是痛的,想去拿找醫生開的粉色小藥丸,卻被謝銳言握住了手腕,十指相扣。
謝銳言親吻他手腕上的脈搏,低聲安撫:「不需要那些,我想要你清醒地記著我。」
謝銳言像一個孜孜不倦的好學生,將他過去雙眼捕捉到的、身體感受過的,全數地用作實踐。
他說過,喜歡韓嶠的嘴唇,那時也寫在了紙上。
那個不同於以往的夜晚,韓嶠也愛上了謝銳言的嘴唇。
早上起來的時候,謝銳言下巴幾乎都快脫臼,頜關節酸得要命,卻抱著韓嶠不肯撒手,連兔子抱枕也被踹到了床底下。
謝銳言對韓嶠笑,和他說,沒有人能代替韓嶠。
但真的是如此嗎。
他真的能給他幸福嗎?謝銳言想要的陪伴、愛護和性,乃至現在最基本的安全感,他都讓他缺失了,還要這個小他六歲的人反向安慰他。
兩個小時,三個小時。一次兩次還好,但總有厭煩的時候。
明明謝銳言沒有說錯什麼,也沒有做錯什麼。
謝銳言唯一犯的錯就是擁有那樣一個父親,那不是他能決定的。
謝帷舟的話迴蕩在韓嶠耳畔。
「銳言很容易被人傳染情緒,別讓你的異常影響到他。」
「你再也見不到他。」
要怎麼做才好?才是正確的?才對謝銳言是最優解?
生意人都注重有利可圖,可惜他不是純粹的生意人。
敏·感的人是他才對。
他也給出了真心,只是他的真心比謝銳言更小,該怎麼做,他不知道。
他剛剛忍不住,要對謝銳言說,你答應過我,不離開我,永遠和我在一起。
永遠又有多遠?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
那條死在他手掌心裡、被埋在櫻花樹下的紅色的金魚,就像一個不詳的預兆
「你曾擁有過的一切,並不真的屬於你。」
「如果希望他幸福平安,就請你放開他。」
「韓山月,你不配擁有,你這樣的人,註定只能失去。」
昨晚是約定好的「共同睡眠日」,二人卻各睡各的。
謝銳言等了一夜,韓嶠也想了一夜,但誰都沒有去敲對方的門。
兩杯酸奶放過了晚上,變成了隔夜奶,第二天早上起來,韓嶠見到垃圾桶里只剩下一對空殼。
謝銳言一個人喝掉了它們,沒有一點浪費。
在廚房的早餐旁,謝銳言留下一張巴掌大的紙,紙還被塗成了黃·色。
「韓嶠,
我走了,
不要想我。」
不到十個字,三處標點,平平無奇,無法透露出任何情緒。
塗黃的顏色就像莫名的嘲諷;還沒將人染上色彩,就把人丟下。
說是單方面的馴養,又有誰能證明不是雙方磨合成適合彼此的形狀?
謝銳言想要冷靜的時間,或者想要結束這樣一段同·性之間的關係,那就都給他。
韓嶠小心地捏住黃色的紙,走進書房,把它夾在了記事本的最後一頁。
第一頁是謝銳言寫的那首小詩,「融化了我,覆蓋著你」。
夾在最後一頁的離別的話,很適合作為落幕時的告白。
也許這會是謝銳言留給他的最後一樣「禮物」了。
韓嶠只取了開頭和結尾的五個字記住,頗有幾分自欺欺人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