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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苗昱魂游天外時,葉淨之正認認真真聽醫生問：「……你們當時到底是在一個什麼環境，你還有沒有什麼細節需要補充？」

    哪裡還需等到醫生開口，這一天的場景在葉淨之腦海里早已回溯數十次,說實話,在進到那間會議室之前，葉淨之實在沒看出苗昱身上有什麼異常。

    等進了會議室,才見他臉色發白，滿頭是汗。苗昱和他拍戲不是第一次了,身體一向不錯，突然見他這樣，葉淨之有些放心不下。雖然後來看著鬆緩了一些,苗昱自己也說沒事了，但葉淨之見他始終臉色不好，一直留著心看他。

    果然，等到蔡彭春上台，他發現苗昱整個人的狀態都變了。

    從蔡彭春上台起，苗昱的全副心神顯然都在他身上。但是令葉淨之覺得奇怪的是，苗昱對蔡彭春的態度，絕非僅僅是看一個被他觀察的連環殺人犯的態度。蔡彭春還沒開始講述自己的惡行，他已經咬著牙，臉色慘白，呼吸劇烈，像是僅僅用目光就撕開了講台上的罪人那張懦弱老實的外皮，看見了蔡彭春心裡的那隻醜陋的怪物。

    葉淨之始終覺得苗昱看起來有些異常，幾次想說話，都被苗昱心無旁騖的樣子阻了回去。

    等到苗昱臉色雪白，無知無覺地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因為一些往事，一向努力不往回看，也從不言悔的葉淨之，終於又久違地品嘗到了那種熟悉的、苦澀的悔意。

    在被苗昱的目光鎖定良久以後，蔡彭春抬起眼皮，沉沉地和苗昱對視了一眼，葉淨之同樣看到了。

    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但那個眼神，葉淨之覺得自己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從那一刻開始他覺得，但凡能被表演出來的，都不是真正的邪惡。

    但即便如此，那也僅僅是一個眼神而已！

    和大惑不解的醫生一樣，葉淨之也不明白，為什麼苗昱只是和蔡彭春對視了幾秒，就突然臉色煞白，渾身顫抖，一手捂著頭，甚至還沒來得及從椅子上站起來，就一聲不吭地倒下去了。

    葉淨之一直注意著他，在他倒地之前及時扶住，喊了幾聲之後發現苗昱完全失去了意識，就知道事態嚴重，好在監獄方面反應也快，找了輛車風風火火載了他們一行四人去醫院，多方牽線才促成的這個座談會自然也就草草收場。

    仔細回憶了當天的情況，葉淨之對著醫生搖了搖頭，示意的確是沒什麼要補充的。

    醫生拿著病歷單，眉頭緊鎖：「不應該啊……」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神思不屬的苗昱，道：「根據病人的病況顯示，我們的、推斷是受到了巨大噪音的干擾和刺激導致暈厥，病人耳膜也有輕微損傷，剛才本人所訴頭痛、頭暈症狀也和診斷相符。但根據當時在場人員的描述，你們只是聽了一個殺人犯的懺悔報告而已。除非那個殺人犯拿著巨型擴音喇叭對著他耳邊大喊，否則不可能出現這個結果。」

    葉淨之臉上流露出一絲困惑，但仍是搖頭否認了醫生這個荒謬的推測。

    醫生雖然不太關注娛樂圈，但葉淨之是他少數對得上號的明星，難得見他露出這麼接地氣的表情，便順口寬慰道：「從醫這麼多年，亂七八糟的病例我見得多了，該做的檢查都做了，沒查出問題就是好事。」

    葉淨之抿了抿唇，接受了醫生的好意，道：「謝謝。」

    等苗昱回過神來，醫生早已離去，病房裡只有一個葉淨之。

    他打扮得十分低調，衣著簡單，髮型妝容都未打理。一般的明星在這個狀態下都會戴個黑超墨鏡加大口罩保持形象，一方面避人耳目，一方面避免流出一些素顏崩圖，致使被拍到以後塑造的形象幻滅。

    然而葉淨之是誰？

    他向來不是個普通的明星，此時也坦然得不得了，未做任何矯飾，和醫生說話時也坦蕩自然，此時正站在飲水機旁倒水，看起來和一般照顧病人的家屬並沒有什麼兩樣。

    苗昱怔怔地看著那個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濾鏡格外深厚，就算葉淨之只給他一個背影，苗昱也覺得這個背影看起來格外高挑修長。在現實里看，葉淨之是有些瘦了，但極為優秀的比例和骨架讓他能撐起任何衣服，即便只是倒個水，都如同芝蘭玉樹一般姿態優雅。

    奇怪的是，哪怕聽不見葉淨之的心音，只看他站在那裡，苗昱也同樣能感受到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安寧和平和。

    如果說葉淨之在旁人眼中的標籤是「冷」和「凶」，那麼在苗昱這裡，葉淨之給他的感覺，是一種難能可貴的「靜」。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葉淨之身上，倒好了水的葉淨之卻端著水杯徑直向他走了過來。

    苗昱的目光誠惶誠恐地圍著他轉悠，葉淨之卻只是極其自然地俯身調整了他床的角度，再輕輕將他扶坐起來，一杯溫水遞到唇邊。

    苗昱受寵若驚地接過，像喝聖水一般，輕輕呷了一口，是正好適口的溫度。

    從他手裡端過來的水好像都格外甜美，苗昱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等他抬起眼睛，葉淨之已經在床邊坐下了，正在翻閱一本不知從哪裡出來的書。

    就這樣隨意坐著，他也是意態閒閒，風度卓然的姿態。陽光灑在書頁上，他低垂著眼睫，這個側影美好得苗昱幾乎不想破壞，最終卻還是開口喚了一聲：「……葉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