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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16:33 作者: 蔣淮琅
    晏宇疲倦地靠上沙發,喃喃道:「太難聽了,受不了。」

    「那你想怎麼的?跟她分?」戴元沒好氣,「你就是被女孩子捧慣了,以為人人都要圍著你轉呢,不是我嚇唬你,就憑你家鍾妹妹那條件,你稍微放鬆點警惕,她馬上就能被別的狼叼走信不信?有得是願意給她當牛做馬的人!」

    宿舍里,鍾靜看著妹妹沉沉睡去,跟舍友小聲交待了一番,替她掖掖被角,輕輕拿過她振動不停的傳呼機出了門。

    好多個號碼,好多條信息,鍾靜挨個回過去,有晏宇的同學朋友打來詢問情況的,也有鍾瑩的同學老師問她為什麼沒來上課的。她給妹妹請了假,冷靜地回復那些人,晏宇找到了,鍾瑩身體不舒服正在休息,謝謝大家幫忙。

    其中晏辰最著急,他早上看見瑩瑩失魂落魄的樣子跟著火燒火燎,課都沒上出去找了半天的人,還把他哥失蹤的消息通知了所有親戚。

    許衛東最神奇,鍾靜不知道他和妹妹竟然也相熟,而且對晏宇很不滿的樣子,問找到的是活人還是屍體......同時他也很古怪,聽說鍾靜是鍾瑩的姐姐,莫名其妙說了一句,你家怎麼有那麼多孩子。

    眾多號碼中,有一個呼得最頻繁,鍾靜打電話時,它還在不斷地呼進來。回撥第一二次都占線,第三次才接通。

    「你在哪兒?」

    特別喑啞的嗓音,鍾靜沒聽出是誰:「我是鍾靜,鍾瑩的姐姐,她現在身體不舒服,不能給您回電話,您是哪位?」

    那邊無聲,許久才斷斷續續地道:「她...她怎麼了?」

    「沒什麼大礙,睡覺呢,您是哪位啊?」

    「在哪兒睡覺?」

    鍾靜頓了頓,聽出來對方是誰了:「晏宇?」

    那邊又沉默了,鍾靜怒火中燒,衝著話筒吼起來:「你怎麼回事,一天一夜跑到哪兒去了,把瑩瑩都快急瘋了,到處找你,找了一夜,人都跟傻了似的,你還有沒有點責任心!昨天怎麼答應我的,說的話都是放屁啊?」

    噼里啪啦罵了一通,她又想起更重要的訊息:「你在電話里跟瑩瑩說什麼了?不想見她,不領證了不結婚了是吧?好,正合我意!姓晏的,我不管你因為什麼原因出這種么蛾子,男人一口唾沫一個釘,說不結就不結,你愛找誰找誰去吧,我們鍾家高攀不起!」

    啪地掛斷,鍾靜也沒心情繼續回電話,徑直把傳呼給關了機。

    鍾瑩這一覺睡了個對通,無夢無魘,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後罕見地享受了一次姐姐的服伺,又給她打熱水,又給她端早飯,又給她編辮子,就是服務態度不好,耷拉著臉像誰欠了她一百萬似的。

    吃早飯的時候,鍾靜把昨天的情況跟她說了,包括晏宇打來的電話。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鍾瑩搖頭:「我不知道啊。」

    鍾靜義憤填膺地表示,她看錯晏宇了,以為他是個負責任的好男人,還擔心妹妹欺負他,沒想到心志不堅,臨陣反悔,簡直是耍著鍾家玩兒呢!強烈要求鍾瑩有點骨氣,不許再和他來往。

    鍾瑩微笑:「嗯。」

    離開華大,她回學校找輔導員補上假條就去上課了。中午在食堂吃飯,前舍友們紛紛對她的身體表示關心,鍾瑩說昨天胃疼,吃了藥睡一覺就沒事了。

    江文靜坐在她身邊道:「我還以為你跟你男朋友吵架,氣得不來上課了呢。」

    鍾瑩停下筷子看向她,「為什麼這麼說?」

    「前天我看他一個人從博思樓走的時候,臉色好難看啊,那會兒你跟你姐不是在階梯教室麼,我以為你們吵架了,也沒敢問你。」

    鍾瑩低下頭,艱難地咧了咧嘴角。猜到了,一早就猜到了,能讓他接受不了反常如斯的,也只有她的真面目了。

    怪不得突然說起去西北的事。十六歲就慧眼識珠挑中了潛力股啊,對我寄予厚望啊,明明不愛我也願意嫁給我來博一個富貴明天啊,那麼窮鄉僻壤十三年怎麼樣,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鍾瑩撲哧笑出了聲,接著控制不住大笑起來,前仰後合的,淚花兒都笑噴出來了。

    舍友們驚詫莫名:「怎麼了鍾瑩?」

    「沒事沒事。」她用無名指拭了拭眼角,笑著道:「突然想起了一個關於報應的笑話。」

    「什麼笑話?」

    「狼來了啊,假話說多了,說真話人家也不相信了。」

    狼來了是個笑話嗎?沒人覺得好笑,只有鍾瑩一個人笑了足足兩分鐘,笑容既諷刺又悲傷。

    撒謊的小孩子被狼吃掉了呢,真悲傷啊。

    下午,她回到出租房,晏宇的拖鞋整整齊齊放在門邊,和前天晚上她離開時一樣。沙發上放著蛋卷盒,臥室床上扔著沒疊的衣服,廚房水池裡的豬肉已經散發出一股酸腐的氣味。

    她什麼也沒幹,連鞋也沒換,撲倒在沙發上再次沉沉睡去。

    醒來時窗內窗外一片漆黑,她聽到了鑰匙在鎖孔轉動的聲音。門被打開,燈光亮起,她把頭埋在墊子和扶手的縫隙中,一動不動。

    靜如空室許久,終於有了關門和換鞋的動靜,隨後輕輕的腳步聲來到她身邊。

    「鍾瑩,我們談談。」

    她還是一動不動。

    「鍾瑩。」

    她對著那狹窄的縫隙長長吹了一口氣,極緩慢地爬起來,燈光刺眼,她垂下長發,跪坐在沙發上,用手擋著眼睛:「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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