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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16:33 作者: 蔣淮琅
鍾瑩蜷起身,抬手擋住窗外明亮光線,煩躁地嘟囔:「你比我姐還煩人。」
女孩口不饒人:「你比我妹還懶!吃中飯了你還睡,豬都沒你能睡,快起來,樓下有人找你!」
「誰啊?」
「李家印。」
鍾瑩兩腿一夾被子,裹著翻了個身:「當我沒聽見。」
十五分鐘內,又有三個女孩兒陸續回來,進門全是一句話:「鍾瑩,樓下有人找你。」
六人間住了五個女生,空出一張上鋪可以擺放行李,房間亮堂,床鋪乾淨,有幸分進的同學都挺高興,唯獨鍾瑩嚴重不滿。人大沒有單間宿舍,連兩人間都沒有,她的如意算盤落空,琢磨著住個四人間也好,結果校務處的人告訴她,研究生才可以住。
她問,我多給錢行嗎?
對方稱,這不是錢的問題。
哦,是等級壓制,身份鄙視麼?本科生不配住四人間,那人家華大怎麼可以呢?
這個話腹誹一下就好,說出口無疑自取其辱。華大可以你怎麼不去考華大?
她真的沒住過宿舍,無論在國內國外上學,家裡都為她安排了獨立居所,配備保姆和司機。唯一的經驗就是在高中蹭過午休,也只是見識了一下宿舍內景而已。
想想五個陌生人朝夕相處,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沒有隱私可言,簡直不能忍。
後世網絡上對室友的各種吐槽連起來可繞地球十萬八千圈,她很擔心會遇到極品奇葩,故而第一日入住,鍾瑩就擺出高冷姿態,豎起渾身的刺,抱著警惕,防備,隨時準備開撕的態度面對同寢的另四個女孩兒。
然而,三個月過去,在四個學習努力,勞動積極,樂於助人,單純熱忱的當代大學生映襯下,鍾瑩發現全宿舍最極品的那個人,好像是自己。
具體的自我批評就不必展開了,總之舍友們在開學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相信她是軍屬,也不相信鍾靜是她親姐,而她並不是獨生子女。
有緣千里來相會,女孩子間的友誼很容易建立。她們共同參與了軍訓,迎新會等一系列活動,同吃同住談天說地,短時間內就熟悉,親熱,不見外了起來。
其中最不見外的就是舍長趙月蘭,她比其他姑娘大一歲,西北人,復讀考上的人大。為人熱心,不計得失,聽說鍾瑩腿腳不好,主動把自己的下鋪換給了她。後來發現她腿腳是好的,也沒再換回來。
其實報導那天,鍾瑩只是上台階時崴了一下,走路就有點一瘸一拐,進門打眼一看三張下鋪都被占滿,瘸得更厲害了。送她的鐘靜對趙同學說,可不可以讓我妹妹坐一下,她腿腳不方便,我上去給她鋪床。
趙月蘭立馬表示,都瘸成這樣了還往上爬啥,睡這兒!
就沖這爽快勁,選舍長時鐘瑩給她舉了兩隻手。
靦腆羞澀的徽州姑娘彭娟,清新俏麗的蘇南女孩江文靜,和愛說愛笑的北城大妞嚴蕾,都一致表示贊成。趙月蘭沒覺著攬了個苦差事,十分高興地說,你們都比我小,都是我妹妹,當姐的應該為你們服務。
自那以後,趙月蘭就不見外了,管教鍾瑩真的跟管教妹妹一樣——其他人都很自覺,不讓舍長操心,只有她,懶散不羈,身上總帶著一種「小布爾喬亞氣質」。
鍾瑩:都九十年代了,咱能別用這麼古早的詞來形容人嗎?直接說我洋氣就好。
舍友們上完課回宿舍拿飯盒,小布爾喬亞還在床上躺屍,趙月蘭喊不起她便放棄了:「要不要給你帶飯?」
「不用。」
「李家印還在下面等你呢。」
「你轉告他去死。」
「......」
嚴蕾哈哈笑起來:「李家印真有毅力,天天堵你,要不你就從了他算了。」
鍾瑩轉頭白她一眼:「呵呵。」
「他都快成東二樓一道風景線了,」趙月蘭道,「這才剛上大學,你不妥善處理這件事,對你的名聲會有影響。」
「難道不是對他自己的名聲有影響?」
「對你也有影響。」
鍾瑩慢騰騰坐起身,長呼一口氣:「行了知道了,我們去吃飯吧。」
上課下課活動開的幾個女孩兒沒覺著天有多冷,不運動的鐘瑩已經裹上了棉衣。她披散著長發,臉上脂粉未施,戴著白棉布大口罩下樓去。
路過那個樓門口翹首期盼的瘦長身影,餘光也沒瞥去半分,跟在趙月蘭身後,權當他不存在。
「鍾瑩!」
可惜她特徵太明顯,滿校園大概只有她一個人外出戴口罩,戴帽子,有時還打傘。李家印一眼就認了出來,上前攔住她的去路。
鍾瑩垂著眼皮,懶得去看他熱切的表情:「有事?」
李家印搓搓手:「還是那個舞會的事,你能答應做我舞伴嗎?」
「不能。」
其實這已經是鍾瑩第三次拒絕他的舞會邀約,可這小子就像聽不懂人話似的,連事不過三的道理都不懂。
「你又沒有舞伴,咱倆配對不是都省事了嗎?」
「我有舞伴。」
「誰啊?」
「我男朋友。」
「你有男朋友?」
不止李家印,旁聽的室友們也面露驚訝。上個禮拜的臥談會說到令人羞澀的戀愛話題,鍾瑩還表示和大家一樣純潔呢,這個禮拜就有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