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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16:33 作者: 蔣淮琅
    可是款式好看,也只能賣個款式了。

    她用家裡的大剪子修了眉毛,用假白的嫩膚霜混合百雀羚打底遮蓋毛孔和粉刺,劣質口紅既塗嘴唇還能當腮紅使用,睫毛一如既往被蘆薈汁滋潤得又密又翹,天生麗質就是這樣打造出來的。

    哪有什麼完美素顏,別傻了。

    男孩子根本看不出她的刻意,幾個少年在吃吃喝喝間隙總不自覺地瞄向她,晏辰與她坐得近,更不停追問:「瑩瑩你最近怎麼老是穿裙子?」

    姐姐雖不喜她花枝招展,卻只當她愛美,不會當著外人批評她。能識破她險惡用心的大概只有關玲一人。

    對於斜對面那束快把她烤熟了的目光,鍾瑩視而不見,自然地吃菜喝飲料,與晏辰說笑,向晏宇舉杯。

    「晏宇哥。」她側著身子,一手舉著健力寶,一手向晏宇比了個大拇指,「牛!祝你前程似錦,鵬程萬里。」

    晏宇抿唇而笑:「謝謝。」

    飯桌上的交集只此一句,幾個男同學覺得飲料不過癮,就提議喝啤酒,晏宇也沒反對,先要了三瓶青島。晏辰躍躍欲試,杯子遞到他哥面前,晏宇瞪他一眼,他還執著地伸著手,便只好給他倒了半杯。

    鍾瑩當然不會喝酒,鍾靜也不喝,她正和古北平暢想大學生活,聊得很投機。

    鍾瑩吃飽靠在椅子上,看他們吃嗨了聊開了,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的樣子,便站起身向外走去。

    鍾靜喊她:「去哪兒?」

    「熱,門口透透氣。」

    晏宇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口,五分鐘過去還不見回來,與室友碰了一杯,一口喝乾,道:「我上個廁所。」

    餐廳內就有廁所,然而晏宇走去的方向明顯是門外,關玲隨著他移動慢慢回頭,明亮燈光下,臉色更顯病態。

    鍾瑩站在門口台階一側,望著馬路對面的路燈,背著手,雙腳併攏一翹一翹。

    暑熱比白天消散許多,夜風徐徐吹動她額角碎發,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在這兒站著不怕蚊子?」

    清潤男聲在耳邊響起,鍾瑩淺笑著轉過頭:「一聽到腳步聲就知道是晏宇哥,我耳朵靈不靈?」

    第20章 魚兒咬鉤了

    許爸曾經告訴她,做任何事都要謀定而後動,事業也好,家庭也好,在決定前給自己一個緩衝期,哪怕只有一小時,十分鐘,冷靜下來,權衡利弊,永遠別讓感性立於理性之上。

    可惜說這話時,他已經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團糟,家族事業搞得一團糟,帶著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滄桑來教導她,然後說出了他這輩子緩衝期最長,最冷靜,最理性的決定:與晏家聯姻。

    鍾瑩一邊怨恨他一邊理解他,路並沒有走絕,堅持下去未必不能翻身,但只用一個女兒,一份陪嫁,一場婚禮就能挽救許家危機,無疑是最快,折損最低,副作用最小的好方法。

    這是他權衡利弊後的選擇,顯然在大利面前,犧牲掉女兒幸福這個弊,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此刻,年輕的晏宇站在她身邊,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瓷白皮膚泛著紅暈,想與她對視,又有點閃躲,眨眼頻率顯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耳朵挺靈,你怎麼能聽出是我呢?」

    「感覺吧,你腳步聲跟別人不太一樣,我也形容不好。」

    晏宇淺淺吸了一口氣,想說點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他側過身,與鍾瑩一起望著街對面的路燈。一群飛蟲在燈下縈繞,觸不到燈火,又不願離開光圈,困在那處沒頭沒腦亂飛著,讓他找到了一點奇異的共鳴。

    「吃飽了麼?」

    「飽了。」

    「那......」

    他本來想說進去吧,外面有蚊子,可是鍾瑩突然轉過臉,「晏宇哥,你什麼時候走?」

    「後天。」

    「哦,後天我要去姥姥家,不能送你。」她眉間氤氳了淡淡的失落,「你去北城上了大學,以後恐怕也見不到你了。」

    晏宇偏頭:「怎麼見不到了呢?放寒暑假我會回來,你不是也要考到北城去嗎?」

    以前寒暑假也沒見你回來過。鍾瑩嘟嘴,背後壓著雙手身體微微一扭,大眼睛忽閃忽閃看著他:「我也想跟你和姐姐一個學校,可是我笨,考不上華大的。」

    聲音又輕又軟,半惱半嬌,晏宇自動屏蔽了「和姐姐」三個字,感覺脖子臉頰額頭,哪兒哪兒都燒得厲害,半晌才道:「你很聰明,進步快,學習盡了力就好,北城不止華大,還有很多好大學可以選擇的。」

    「考不上華大,我往北城考就沒意義了呀。」

    晏宇心跳咚地漏了一拍:「為什麼沒意義?」

    「因為我只想跟你一個學校!」

    鍾瑩脫口而出,馬上反應過來這句話會惹人誤解,忙找補一句:「呃...還有姐姐,你們是我的榜樣。」說完立刻低下頭。

    然而晏宇的臉色已經很複雜了,滿眼無措。

    人設假面具完美無缺,鍾瑩心裡卻湧起強烈自嘲。

    後世她被迫放棄了享受愛情的權利,現在又有誰會逼她?她完全可以選擇遠離晏宇,去談一場或多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愛得死去活來傷筋動骨,把那個深沉無趣,成天掛著一副長輩表情的老男人徹底忘掉。

    可她的選擇是什麼?利益。

    原來她骨子裡和許爸就是一樣的人!嘴裡喊著我恨,我不想,我不甘願,吊在嘴邊的胡蘿蔔又捨不得不吃。嘴邊的不吃難道去地里拔?那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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