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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6:04:11 作者: 玉胡蘆
嗓音低醇,少見的繾綣,聽得秀荷心裡甜甜軟軟的,臉兒就紅了:「嗯。曉得了,婆婆媽媽。」
「咯~」看見爹爹和娘親羞臉臉,姐弟三個開心得直蹬腿兒。庚武抓著甜寶的小胳膊挨個兒穿,叫甜寶:「三天看不見爹爹,可得替爹爹把娘親看好。」
「別聽你爹的,他不是好人。」秀荷剜他一眼,見阿檀和奶娘已經打好包袱,便叫馬車出發了。
皇城裡已然出發在即,那錦衣華服、馬車步輦,前後左右侍衛護鎮,宮女太監排成長龍,陣仗好不華麗。
太后坐在馬車裡,看見小夫妻兩個抱著孩子來,老遠就聽見稚語咿呀。便眉開眼笑,對永恪道:「喏,說曹操曹操到,盼了一早上,你家的小媳婦總算到嘍。」
「山雞哥哥!」永恪呼啦啦衝過去,跳著要牽甜寶的小手兒。
「嚶~~」甜寶又不認識他了,已經知道認生,一個勁地往爹爹懷裡藏。
「她不理我,她還摸過我的豬,她耍賴。」七歲的永恪便沮喪了,皺著眉兒著急。
太后嗔他:「嘖,人小丫頭話都還學不會說,哪兒記得你?快過來坐好,別鬧騰。」叫秀荷帶著姐弟三個與自己共乘,兩個傭人去後頭跟宮女擠著,路上也能熱鬧些。
醇濟王府的也去,老王妃莫貞看見秀荷不高興,臉色陰沉沉的。老頭子前些天叫人堵在胡同里打了個半死不活,聽說後來去鋪子跟前大鬧了一場,又被榮親王說到了皇帝跟前,如今皇上看見他父子兩個就心煩。那打人的還能是誰?除了這丫頭那狼一樣的男人還能是誰?她就是老王府的喪門星,是替她娘和賤婢子討債來的。
「嘖,大早上晦氣。」叫素玥垂下帘子,眼不見心不煩。
秀荷眼角餘光瞥見,也只做不理睬她。謝過太后娘娘,揩著裙裾邁上馬車,叫庚武把孩子和車子夠上來。
聖上仁孝,陪太后前往驪泉山賞冬三日,命端王府鐸乾坐守京都佐政。鐸乾與皇上說完話,抬頭睇見這一幕,便踱步過來要幫庚武一把。
一輛木車子加三個小胖崽可不輕,庚武連忙拱手制止:「義父胃疾在身,不宜負重為好。」
「呵呵,只是三個襁褓小兒,並無妨礙。」鐸乾溫和地擺擺手,因見秀荷兜著小豆豆,只是斂著眉兒不看自己。他知她心中芥蒂為何,便低聲關切道:「小傢伙可還咳嗽?山里清冷,須得多帶些衣物……至於曾老大夫,我已經派人去找,一定儘快給你和關師傅一個交代。」
竟想不到自己心中所想早已被他看穿,秀荷也不否認對鐸乾的懷疑,只柔聲應道:「不咳了。那義父多注意身體,桐伯您也是。」
「好,丫頭路上小心。」桐伯朗朗回笑,揮揮手催促離開。
車廂寬敞雍華,光影在帘子舞動下忽明忽暗,女人的笑顏美麗,卻莫名顯得恍惚。庚武趁人不注意時親了秀荷一口:「路上看好孩子,若是不高興,便扯個謊兒回來。」
秀荷凝著庚武清雋的臉龐:「扯謊兒做什麼,我去了就不回來。」
夫妻二個手指勾纏,捨不得放。太后看見了,便逗著小花卷道:「瞧瞧你爹你娘膩的,倒把你們三個給忘嘍,這兩沒良心。」
「咯,咯咯~~」老人家慈眉善目,小花卷聽不懂也開心得笑。
秀荷便把庚武推著,叫他快點兒走啦。
庚武對太后打了一拱:「賤內稚兒頭一回獨自出門,給太后娘娘添麻煩。」
後生英姿魁偉,言語清潤懇摯,看嬌妻小兒一眼,眉宇間都是繾綣。太后又哪裡看不懂,暗自嘉許,嘴上卻調侃:「放心吧,哀家怎麼給你帶走的,就給你怎麼帶回來,一根毛髮也少不了你,呵呵哈~」
「啟程----」聽太監拉長嗓音,見車簾外長鞭一揚,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出發了。
第118章空山飛鳥
一路沿官道蜿蜒,忽而就進了山谷,那驪泉山莊乃是去歲才建成,夏天可避暑,冬天泡溫泉,周圍還有茂密山林,正好用做獵場,美中不足是進山的路還不及修繕完整。皇上孝順,因太后心急要去,便順了她的意。
走得不十分快,馬車裡卻其樂融融,並不無聊。「咿呀呀~」才餵完奶的甜寶可乖可甜,永恪蹲在車籃子旁,拎著鳥籠子逗她,那潔白小鳥兒啾啾亂蹦,看得她咧著小嘴兒笑不停。
「咯咯~~」弟弟兩個看見了也想玩,眼睛亮晶晶的,跟著永恪的手上下轉,口水滴下來。
永恪壞笑,逗著花卷俊秀的小臉蛋:「告訴本皇子你們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告訴我了我就給你玩。」
「呃嗚~」花卷和豆豆聽不懂,滿目崇拜地看著小皇子哥哥----小皇子哥哥總是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對自己笑,是不是肯分自己玩兒了?開心得又是蹬腿兒又是抓小手。
結果永恪假裝夠到他們面前,忽而左右一晃,藏到背後沒有了:「嘿,牙都沒有的小屁孩兒,爺就是不給你們!」
「嚶……咔咔咔~~」弟弟兩個愣了一愣,小嘴兒一癟,哭了。甜寶正在舔皇子哥哥給的小偶人,見弟弟哭,便遞過去給弟弟玩。
太后見了便把花卷抱在懷裡,訓永恪:「喲喲,瞧這哭得,可憐見的,不帶這樣戲弄人的唵。」
素玥正在看窗外的落雪,聞言接過話茬:「再欺負弟弟妹妹,那鳥兒我可就不送你了。」
「不要!」永恪趕緊把鳥籠子把座下一藏,頃刻就老實了。
太后點著永恪額頭,嗔怪道:「這孩子,也就是你和庚武能治得住他。」
永恪掰著嘴角扮鬼臉:「不然皇祖母做主,讓山雞哥哥把素玥姐姐也收了吧,兩個姐姐我都喜歡。」
素玥聽得不好意思,看了眼秀荷:「小孩子家家淨愛亂點鴛鴦譜,庚老闆才不是那樣的人,你秀荷姐姐也不會肯……我也不同意。」雙頰微有些泛紅,挑開帘子去看窗外風景,風一吹,那清麗面容上便又只剩下來淡然。
空思想,不如不想。
「他自己不肯娶,他要是執意納妾,就他那脾氣,我哪兒能攔得住。」秀荷假裝沒看到素玥眸中的瀲灩,見豆豆撅著小屁股討抱,便把小傢伙兜進懷裡:「吃飽倦了,每天和爹爹膩在一塊兒,到飯點了不見他就哭。我哄著睡著就好。」
太后掂著花卷肉嘟嘟的小胖手,和藹笑道:「貫日裡只聽說孩子纏娘、纏奶媽,難得你這三個這麼纏父親。」
秀荷臉頰微紅:「可不是,那也該他,不知道把姐弟三個怎樣寶貝。沒生下前說要當嚴父,結果生下來卻比誰人都寵,說話大點聲兒都怕傷著。先前梅家把小丫頭腳燙疤了,差點兒還對我黑臉吶,我就三天不和他說話。」嘴上嗔怪著,言語裡卻都是寵溺,無意間看下眼素玥,見她只是笑盈盈目若游思,便低下頭哄豆豆。
素玥自然知道秀荷的意思,江南邊軟水稻米養出來的女人心思都細敏,不好聽的話兒不講,講出來卻句句落在你要害。
素玥作隨口應道:「有些男人就是這樣,一旦覺得你是他的,他便分毫也捨不得你受傷害……倘若他一鬆手,之後任你是死是活他也不管不顧了。」
挑開帘子去看窗外,那幽萋山谷之下不知何時飄開來鵝毛大雪,片片白雪紛飛,落在皚皚老枝頭上,又讓人想起那吃人的漠北大營。那年輕英武的清雋男兒,心裡惱她,叫她從自己跟前滾遠點。她那麼信靠他,把他當做唯一的依賴,他卻對她這樣反感。她哪兒惹他了?又好強,又屈辱,咬著嘴唇含淚就走。真走了,他卻又不放心隨來,看見疤臉把她抵在樹杆上羞辱,竟一拳頭上去就把人脖子搡歪。
彼時她褲子都已被褪至膝蓋,他若肯認真睇一眼她寬大的衣擺下,他便什麼都曉得了。他卻不屑於看,把褂子脫下來扔給她,「穿上!」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那麼不耐煩……嗨,她當時為什麼就不叫住他?非要因著那菲薄的面子慪的什麼勁?現在想叫他更不屑於搭理了。他已經嘗了他所認為的那最美好----素玥凝了眼秀荷嬌好的氣色,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
太后可不知道這些,見那落雪被風吹進車窗,好不訝喜:「唷,還趕上一場及時雪了!那首詩叫什麼……瞧哀家這副老腦袋瓜子,一時間想不起來了,說得就是這場面。」
秀荷順著視線看去,只見那山坳下亂石嶙峋,老樹密林,風雪將世界遮出一片朦朧帷幕,看過去就像一張濃墨重彩的古畫。不由應和道:「當真是美極了。太后說得可是『空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民婦生在南邊,從來也沒見過這樣的景致,得太后恩典,今次真是開了不少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