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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3:56:14 作者: 李書錦
    本來他這一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玩上一次泡泡機,但現在不管怎麼說他也好好玩過了,是沒有遺憾的。

    春生收起心頭的不舍,鄭重地把泡泡機放在床頭柜上,想每個進來的人都能看見,泡泡機就在這裡,他沒有拿走。

    離開前春生很有禮數地整理了一下,儘量把房間還原成他住進來前的樣子,確定沒有任何遺漏才關門下樓。

    與此同時,遠在裕豐的魏庭之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一大早就有些心神不寧,中午更是對著滿桌精美的菜餚沒有一點胃口。

    林羨以為他是因為天熱才沒有胃口,還讓人準備了開胃的涼菜給他,但魏庭之除了水和咖啡,別的東西一點也不吃。

    林羨這才擔心起來,「你早上就沒吃什麼東西。」

    魏庭之頭也不抬地翻閱手裡的資料,「給我一杯咖啡。」

    「空腹喝?」

    魏庭之眼皮微掀,淡淡掃了他一眼。

    林羨不敢說話了,轉身去給他準備咖啡。

    年初的時候天榮收購了在裕豐有「龍頭」之稱的百樂電子,但魏庭之對天榮安排給百樂電子的管理層很不滿意,他認為參與企業決策和管理的魏家人太多了,名單隨便一翻不是他哪個嬸嬸的親戚就是他哪個姑姑丈夫家的人脈,這些人看著個個不姓魏,實際上後頭都和魏家有著藕斷絲連的聯繫。

    當初天榮收購百樂電子,魏庭之也是出了不少力的,結果不過一會兒沒看著,整個公司就叫這些人換了遍血,里里外外都是蛀蟲,攀上一棵樹就使勁吸血,也不管自己喝不喝得下。

    魏庭之今天特意跑一趟裕豐,明著說是來隨便看看的,但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他這是來敲山震虎的,倘若再不收斂一些,等到他動真格的時候誰也別想有活路可以走。

    於是這一個上午,整個百樂電子的高層都得夾著尾巴做人,魏庭之想看什麼就得給他看什麼,一直到午飯時間才暫時送走了這一尊大佛。

    魏庭之面沉如水地喝著黝黑的咖啡,骨節分明,瓷器般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地翻著頁,強壓著心頭的躁意投入到工作中。

    直到林羨接了一個電話,欲言又止地走回來。

    魏庭之頭也不抬,「什麼事?」

    「春生走了。」

    魏庭之翻頁的手指倏地一停,心臟像扎進了一根細長的銀針,他終於抬起了臉,黑沉沉的眼睛直視林羨,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像裹了冰,「走哪去?」

    「應該是回家了,女傭說早上去收餐具的時候就沒看見春生,中午去送飯的時候也沒看見他,半小時後再去收餐具,飯菜原封不動,她們這才發現不對勁。」林羨說到這頓了一下,「安保隊長調了監控,攝像頭最後一次拍到他的身影是在下山的路上,他沒有從大門走,好像是穿過了花園翻圍牆出來的,應該是怕驚動宅里的保鏢和羅威納犬。」

    魏庭之聽完沉默了許久,久到林羨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在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魏庭之合起手裡的文件夾隨手往桌上一丟,面無表情地起身。

    林羨見狀一怔,「午休時間還沒結束,是現在就回百樂電子嗎?」

    「回靜海,去西角路。」

    魏庭之眉眼凝結的陰鬱簡直像一滴極度黏稠化不開的墨,黑壓壓暗沉沉如在醞釀著些什麼。

    林羨一看他那張臉連問都不敢問一句,只讓人抓緊備車。

    從裕豐回靜海的路上,魏庭之人看著沉穩冷靜,但是他放在西褲腿上,一下下點著的食指還是暴露了他內心並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麼平靜,甚至連他異常冷硬的側臉都能看出端倪來。

    林羨坐在副駕駛座,感受到來自正後方極具壓迫感的低氣壓,就和司機一樣連大氣都不感喘。

    沒有人知道魏庭之在想什麼,而魏庭之自己,他恐怕也不是特別清楚。

    他只知道他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把那個膽敢趁他出門偷偷跑回家的春生狠狠教訓一頓,要他再也不敢動回家的心思。

    他不管他有什麼理由,又有什麼原因,他這種行為在魏庭之眼中與背叛無異。

    這是一種丟棄,他被春生丟棄了。

    想明白這一點魏庭之就忍不住要拿另一個人格來做比較,如果是晚晚呢?如果是晚晚在這,春生他還會走嗎?還會偷偷跑回家嗎?

    魏庭之提出了問題卻不敢面對答案,因為他知道不會,春生有多在意晚晚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甚至可以說那些曾在他書房門邊出現過很短一段時間的小禮物其實也不是給他準備的,而是給他的副人格,是他從副人格那裡短暫地偷到了一點春生式的寵愛。

    畢竟他連擋在他面前替他挨打,嘴裡叫著的都是晚晚。

    晚晚,晚晚,晚晚!全都是晚晚!

    魏庭之幾乎要被嫉妒燒紅了眼睛,明明他才是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那個被春生寵溺地叫做晚晚的人只是一個誕於虛無的產物,是原本就不應該存在的!

    那憑什麼春生要丟棄作為主人格的他!卻對一個虛無,不該存在的虛假人格那麼愛護?那麼喜歡?!

    我就不如他嗎?!我在你心裡就徹底比不過他嗎?!

    混亂的心緒幾番輪轉間攪得魏庭之太陽穴突突疼,從早上開始到現在只有咖啡進肚的胃發出了抗議,痙攣絞痛疼得魏庭之臉色發白,但他始終陰沉冰冷的面孔讓人不敢直視,更無從覺察他此刻身體的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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