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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5:51:08 作者: 等等月亮
「阿秋,你——」
「對了,這兩天你會在家的對吧?」我不想再聽他多作解釋,「在你去新加坡之前,我想回家,你哪天離開,我再過來好了。」
「果然和我擔心的一樣。」程連悟的聲音低低的,幾乎聽不清。
「雖然說是工作,不過,好像這種方式行不通。」我說。
程連悟陷入沉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多麼希望他能否認,告訴我這不單單只是工作。
但是他沒有,我開始覺得心痛。
「後天,我後天去新加坡。」他說。
「那後天下午,我再回來。」我說,「對了,你的工作,春節之前能結束,對嗎?」
「也許吧。」程連悟的面色越來越沉重,「過完年,再重新開始。」
這個時候,如果我再追問重新開始什麼就不免顯得太過惡毒。
明明在那件事情中,更加任性的姜青禾都已經邁向前。
而他卻仿佛還停留在陰影之中,只是我不確定那陰影是那姐妹中的誰帶來的更多,是姜青禾將他們的感情推到回天無力局面的挫敗嗎?還是,對因為他們感情間接失去生命的姜青溪的愧疚?
「嗯,人們常說新年新氣象!」我站起身,準備收拾餐桌。
「你不是說在家裡失眠,沒法睡覺?留下來吧。」程連悟忽然說道。
在路遠菁英學校那天那一天,我確實這樣跟他說過。
「我還是回家吧。」我淡淡地回答。
那天下午,抱著程連悟從新加坡帶回來的向日葵,我回到闊別已久的家。
距離元旦前一天回家已經有十多天,我將窗戶全部打開,驅散了屋裡的沉悶。
在自己的家裡,我雖然會失眠,但卻自在,隔了三四個月,我對母親的離開已經漸漸釋然,打開家門的時候不會再有想著母親在家那種念頭。
不過,母親的離去仿佛打開了多事之秋的大門,令我無法平靜的事情總是一件接著一件,剛剛回到家,我便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
姜青禾的號碼我已經保存,不是她。
我接通了,照例沒有先開口。
「秋秋——」這一道聲音好像比尋常電話中的聲音遙遠很多。
「秋秋——」對方又喚了一遍。
我知道是我父親的聲音。「是我。」我想,父親為什麼忽然給我來電話?
「我們見一面,好嗎?」父親說,「自從中秋節那天見到你之後我一直難以平靜,想找機會和你坐下來談一談。」
「為什麼?」是啊,為什麼難以平靜?為什麼要見一面,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我們要談什麼呢,談他拋棄我的原因嗎?為什麼直到如今,他依然在使用那種讓我難以拒絕的溫和語氣?……
「爸爸想見你。」父親的聲音顯得很脆弱,仿佛是在哀求。
哪怕內心無比抗拒,一遍遍地重複著「既然拋棄就要徹底一些」,但是我根本無力拒絕。
有時候我恨自己不夠心硬,無力拒絕諸如此類的請求。
「上個月不是見過了?」我本以為至少在語氣上可以冷漠一些,沒想到說出來卻變得軟綿綿的,好像在撒嬌。
「爸爸想單獨見你,跟你聊一聊。」父親繼續說著。
我們可以聊什麼?除了我六七歲之前的那些事,我們可以聊什麼呢?而那時候的事情,我基本已經淡忘了。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這種無情的話,我果然是無法說出口的。
「電話中也可以聊的。」用盡全力,我只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拒絕了。
「這樣太遠了,你恨爸爸嗎?」父親在電話那一頭自問自答,「秋秋當然有權利恨爸爸,如果——」
「好吧,你告訴我時間和地點。」我打斷了父親的話,要是任由他講出假設的話,我肯定會和母親一樣,覺得他虛偽,我不想像母親那樣,在他背後罵他。
「到家裡,怎麼樣?」父親問。
為了擺脫和父親的共同回憶,母親在他們離婚不久之後就將我們曾經的房子賣掉,換了居所。如果我將父親讓進這個家,感覺上必需要經過母親的同意,不然對她就像是一種背叛。
「我們還是在外面見好了。」我回答。
父親將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告訴我,然後沒再多說。
已經結束的昨天種種,將要發生的明日種種,攪得我心神不寧。
果然,在這個家裡,我還是無法入睡。
睜著眼睛,一夜過去了,直到天色大亮我才朦朦朧朧地睡了一會兒,不久,和父親見面的鬧鐘響了起來。
雖然我覺得沒有必要,我和父親約見,母親也未必想知道、樂意知道,但是出門之前,我仍然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媽媽,我爸想見我,我答應了。」
沒隔多久,母親便回復了:「他跟我說過了,你們見吧。」
母親這種反常的做法忽然令我勃然大怒,就好像她曾經對父親的恨意忽然轉移到了我的身上,明明以前只要我一提起父親,她對我輕則罵,重則打,並且嚴重地警告我要是再問就把我掃地出門……
為什麼現在她要這樣快速地回消息?而且消息中還充滿了我和父親相見很好的意味。
「我和你的緣分越來越淺,但願你和你爸的緣分未盡,你總需要個依靠的。」母親又發來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