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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5:48:03 作者: 南陵一別
    走廊里安靜極了,他恍惚聽見房間裡傳出的人聲。

    「阿姨,我不想吃。」

    不知是不是因為生了病,女孩兒的聲音軟綿綿的,半是撒嬌半是耍賴。

    賀灼呼吸一滯,感覺自己堅硬的心撞上了一團棉花,他屏住呼吸,側耳聽著裡面的聲響。

    「阿姨,我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嗎?」

    頓了幾秒,裡面響起另一個女聲,帶著幾分猶豫:「先生說,有個會議走不開。」

    女孩兒低咳了幾聲,「那我媽媽呢?」

    「太太她......好像有事。」

    竟然連一個理由也說不出來。

    走廊里沒有亮燈,賀灼一半身影隱匿在黑暗裡。

    他聽見女孩兒的聲音帶上了些哭腔,「他們就那麼忙嗎?連回來看我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嗎?」

    賀灼從未見過她的脆弱。

    在他眼裡,女孩兒永遠溫暖又陽光,一雙杏眸盈滿笑意,仿佛生來便帶著柔和的光。

    他從不知道,她也會這樣敏感又脆弱地,渴望著父母的關懷。

    賀灼明白這種感覺。

    他的記憶里沒有母親,父親賀知是他唯一的親人。小時候,他總是很忙,十天半月都不回家一次,賀灼也曾裝作淘氣又頑劣的樣子,企圖引起他的注意。

    可等到的卻是父親冰冷的巴掌和警告。

    寒夜冰涼,賀灼站在風口出,凜冽的風吹得他渾身冰涼。

    門「啪嗒」一聲開了,他猝不及防撞上保姆的眼神。

    「賀少爺,您放學了?是來找小姐補課的嗎,她今天發燒了,恐怕沒什麼精力了。」

    賀灼低低應了聲,腳下卻像是生了根,邁不出半步。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她,怎麼樣了?」

    保姆說:「小姐說吃沒胃口,只想吃山楂糕,我出去買點。」

    賀灼喉結微滾,正要說什麼,門裡卻突然傳來女孩兒的聲音。

    「阿姨,是誰在那?」

    她聲音輕輕軟軟,藏著點鼻音,讓人莫名的升起幾分憐惜。

    王姨將門推開了些,笑盈盈地說:「是賀少爺來看您了。」

    賀灼來不及阻止,只得尷尬地站在門外,可視線卻不由自主地穿進門內。

    女孩兒的房間很乾淨,色調是溫暖的米黃色。

    穿過雲霧般的雪白床簾拉開一角,她身上蒙著厚重的被子,只露出一張透著紅暈的小臉。

    那雙霧蒙蒙的杏眼對上賀灼,猛地眨了眨。

    賀灼緊抿著唇,想要說些什麼。

    可下一秒,女孩兒忽得轉身,臉背對著牆面,只留給賀灼一個小巧的後腦勺。

    「阿姨你快去幫我買山楂糕吧,然後幫我把門帶上,我要睡一覺。」她聲音瓮聲瓮氣的。

    王姨尷尬地看了眼賀灼,把門緩緩帶上,「賀少爺,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

    賀灼掩眸,身側握成拳的手緩緩鬆開,掌心不知什麼時候,早已一片潮濕。

    他心上像被針尖扎了一下,傷口並不見血,可卻還是湧起綿綿密密的疼。

    他喉嚨瑟縮了一下,低低地應了聲,回了房間。

    今天的作業很簡單,可賀灼卻反反覆覆算錯了好幾次,他閉了閉眼,乾脆放下筆,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屋裡安靜極了,他能清楚地聽到隔壁的房門開上又關閉的聲音。

    少年的心神無法抑制地飄出房間,飛向他心中總是刻意忽略的地方。

    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幾下。是關城宇發過來的。

    「小賀,妹妹生病了,叔叔現在忙脫不開身,麻煩你多照顧一下」

    少年低著頭,他眼尾銳利,生來帶著絲孤傲的意味,那雙黑夜般沉冷的眸划過手機,片刻之後,他垂眼,豁然起身。

    門外涼意瀰漫,王姨端著盤子站在走廊口。

    見他出門,低低地問了聲好。

    她手裡盤子上碼著糕點,一個個切成整齊的菱形,糕面上還畫著精緻的圖案。

    王姨嘆了口氣,「小姐說要得不是這種山楂糕,是那種每年過節才會有的,上麵包著層糖衣,吃起來還有點桂花味兒的。」

    王姨搖搖頭,無奈地說:「那是前幾年過年時候別人送的,這幾年不知怎麼的也不送了,上哪兒找去。」

    賀灼腳步一滯,她描述的山楂糕,是清水鎮的特產,以前每天過節時,父親賀知便會買很多寄過去。

    他攔住王姨,「有山楂和桂花嗎?」

    「我會做。」

    關家的廚房什麼沒有,不出一會兒,王姨便把一切需要的食材都準備好了。

    她看著賀灼利落的架起鍋,煮山楂水,攆山楂泥,心裡佩服又驚奇。

    沒過多久,滾著糖衣的山楂糕堆在碗裡。

    賀灼對王姨說:「拿上去給她吃吧。」

    王姨有些猶豫,「您不上去嗎?」

    賀灼莫名地想起女孩兒的背影,她小小一個裹在被子裡,背對著門,不願看他一眼。

    他唇角緊抿,搖了搖頭。

    剛剛心裡那股勇氣隨著時間慢慢消逝,賀灼默默地等在門外,看著王姨將空了的碗拿出來,轉身回了房間。

    *

    關星禾吃了山楂糕,才有了點胃口,喝了幾口粥又吃了藥,早早睡了。

    一覺起來,她摸摸額頭,冷冰冰的,燒應該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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