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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3:52:33 作者: 離心嘰
    不知道他遭受到什麼打擊,但周復明白這時候人都是脆弱的,恰好還剩最後一碗餛飩,周復便送給他了。

    後來周復才知道羅丘亭那天晚上哭成那樣不是受挫,而是因為親眼目睹女朋友的車禍,精神出了些問題。

    羅丘亭去找了心理醫生,因為診室離得近,他的情況又不方便對太多人訴說,那段時間裡,羅丘亭有時間便經常去找周復吃飯,兩人自此成為朋友。

    「你今天不太對勁兒,有什麼事。」啤酒喝過一輪,羅丘亭突然說道。

    周復放下手中還剩了半罐的啤酒,眼睛沒看對面的人,只是一味盯著身前的桌子,沉沉說道:「我準備走了。」

    「什麼意思?你要去哪?」羅丘亭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是幾個來回,羅丘亭便套出周復的離開的原因。他又開了一罐啤酒,喝下幾口,「你攤子出了問題?」

    組織過語言周復才緩緩說道:「違規經營,失業了。」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並未詳細描述當時可以稱得上「慘烈」的情景,卻也夠羅丘亭沉默一晌。

    「所以我決定換個地方,換個工作,說不定以後能有起色。」周復說著拿起之前的半罐子啤酒,對著人說道:「還是要感謝你的幫助,今天這頓我請,來,喝酒。」

    羅丘亭心不在焉地與他碰杯,放下易拉罐說道:「真不考慮還留在這裡?換個工作就好了,之前你總是鼓勵我說一切都會好的,會過去的,現在一出事,你就要離開?」

    這座城市並未給周復留下什麼好的回憶,他到這裡以後,先是因為學歷問題找不到工作,只能做體力活,後來被拖欠工資,直到自己這些年攢了點錢終於開了個攤子,才算是穩定下來。

    可他又遇到樂明豐,剛撕破臉還沒有多久,便遭遇這件事。

    也許仍有幾個面孔讓周復留戀,但他實在太累了,想換一種生活。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周復思索著說道:「逃避可恥,但有用。」

    「你騙得了自己嗎?」羅丘亭正色道:「你分明就無法放任自己。有什麼困難給我說,先度過這次難關。」

    周復搖了搖頭,「你已經幫了我很多。」

    羅丘亭不緊不慢地道:「這話我聽得煩了,學校里因為家庭困難要退學的學生我遇到過幾個,每個都和你一樣倔。」

    「我又不是你的那些學生,我年紀不小了,很多事都會提前考慮。」周復笑著說,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眉從始至終沒有鬆開。

    「年紀差不多,我是沒什麼資格教育你,但我也要說:不要輕易拒絕旁人的善意,這做法其實是對他們的傷害。」

    周復靜靜地望著對面的大學老師,聽對方繼續說著:「周復,我很希望你可以明白,堅強不是獨自地走下去,遇到困難尋求幫助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接受幫助,才更需要勇氣。」

    隨意談起的話題,卻讓周復想起也有這樣一個人說要幫他,可他早就將人趕走了。

    「怎麼樣,想通了沒有?」羅丘亭見周復不說話,便出聲問道。

    他能聽懂,但他無法回答。

    若他還是二十五上下的年紀,此時恐怕就被羅丘亭的話唬住了,但他年近而立,當然不會被三言兩語輕易打動。

    不過他們很少這樣談及人生的道理,羅丘亭一本正經的樣子,讓周復不禁幻想其教書時是不是也是這幅模樣。

    「再說吧。」周復隨意地笑笑。

    「你這樣一看就是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太讓我傷心了。」羅丘亭哀嘆。

    時間早就來到十點半,店裡只剩一兩桌客人,說話都不自在,周復按下羅丘亭,起身跑去結帳。

    等他再回到桌旁,重新帶上眼鏡的羅丘亭有些慌亂地按滅手機屏幕,起身站穩後說道:「今天有點晚,明天我繼續做你的思想工作。」

    獨自一人回到租屋,周復看了眼手機里的簡訊界面,兩條未讀:一條是提醒列車的發車時間,另一條則是告訴他明天交租房定金。

    周復看了許久,始終沒有按下確定,刪掉任何一則,只好直接放下手機。

    再說吧。

    羅丘亭並未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第二天上午開車直接帶周復去往學校。

    「你不是一直想進大學裡看看,來吧,今天滿足你的心愿。」羅丘亭與周復一道走在操場,輕鬆地說著。

    「謝謝。」周六依舊有不少人留在學校里,一副副年輕的面孔從周複眼前溜過,他有些感動,「難為你一直記著。」

    羅丘亭立即接話,「所以你看,還有人想著你,你就要這樣離開嗎?」

    「如果不是知道你是直的,我都會以為……」周復側頭看向並排行走的人,正說著卻忽然噤聲。

    目光越過羅丘亭,周復望到幾日未見的人——林浩宇看起來瘦了。

    羅丘亭敏銳捕捉到視線的不同,他順著周復越過自己遠去的目光看去,驚訝了一瞬,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對身旁的人問著:「林浩宇嗎?」

    「什麼?」被這個名字驚醒的周復詫異地道。

    「我記得他給我發過消息,說是想要你的聯繫方式。」羅丘亭思索著。

    「他……」

    「他是成年人了,我無權過問你們的事,」羅丘亭說著向遠處的緩緩而行的身影走去,「但你離開的事,至少需要告訴一下關心你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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