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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5:39:18 作者: 品豐
    寇越嫻熟地踩著高跟鞋迎上來,回道:「她精氣神趕超中國女排,三天兩頭打電話批評我。芝芝阿姨,我媽電話里一直說你新做的旗袍好看,我一進來第一眼就瞅見你了,果然好看,顯得盤兒靚條順,還藏肉。」

    段芝芝樂得合不攏嘴:「越越你這張嘴是越來越……阿姨哪兒有肉……」

    只簡單寒暄了幾句,婚禮就開始了。新郎新娘依次入場。兩人動情地在所有親朋好友面前分享一路走來的風風雨雨——當然,不該說的沒說——大家跟著即將噴淚的時候,司儀終於宣布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寇越遙遙望著甜蜜擁吻的新婚夫妻,內心波瀾不驚。

    寇越自打大二那一役之後,再也沒跟時研好好講過一句話,所以他結婚她理所當然可以不來。但她跟時研之間的友情黃了,王馥和段芝芝的沒黃,她拗不過王馥,只得代她來了。

    王馥得知時研的女朋友是誰以後,單方面切斷了跟段芝芝的來往。

    兩年後,即時研正式帶馬慧珍回家的來年年初,王馥有個朋友要出國,緊急出售自己的房子。王馥獨自去看了看朋友的房子,面積不大,去掉公攤,也就七八十平,但位置絕佳,以後小孩不愁上學。她自己夜裡輾轉反側掂量了兩晚,沒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掛牌賣掉了正在住的房子,買下了朋友的房子。

    段芝芝察覺的時候,王馥的舊房裡一片狼藉,她沉默不語正在打包剩下的東西。「貨拉拉」跑了兩趟載走了所有的家電家具,所謂「剩下的東西」,只是寇懷璞生前搜集的一些精巧易碎的擺件。擺件早沒了防撞泡沫盒,王馥只能自己人肉背走。

    兩個自打穿開襠褲就玩在一起且又是半輩子同事的朋友,一個在門裡一個在門外,相顧無言。

    ——寇越一周後出差回來半夜開門時面對四面牆的懵逼暫且不表。

    兩個人破冰是在半年之前,王馥聽到了段芝芝涇渭分明敲打未來兒媳的一席話。

    「姑娘你本可以跟其他人交往結婚,好好過你的一生,但你咽不下那口氣,蓄意接近越越的朋友。所以如今的難堪都是你自找的,你只能生受著,如果再讓我聽到你用陰陽怪氣的語氣內涵別人,我就要請你媽媽過來帶你回家了。到時也不用退彩禮,我就圖個後半輩子清淨。」

    「我同意你跟時研結婚,我也喝你的媳婦茶,也應你的一聲我並不在乎是真情還是假意的『媽媽』。我絕對不會給你機會再離間我跟時研。但我看不起你,這一點我們兩個最好都心知肚明,以節省彼此的感情成本。」

    「最後,我作為長輩,給你個善意提醒。你其實跟你奶奶和你媽媽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你比她們幸運,一直也沒有出現能逼你現出原形的契機。我希望你以後如果遇到兩難的境地,在做出選擇之前多想想我今天這番話,我雖然不喜歡你,但不至於坑你。」

    ……

    王馥印象里沒見好脾氣的段芝芝用這樣的語氣跟誰講過話,輕描淡寫卻句句誅心。她愣愣地望著牆下深秋的一株枯草,突然就邁過了這道坎兒。兒女都是債。寇越是她的債,時研是段芝芝的。她們倆誰也沒比誰過得鬆快。

    寇越是下班以後卡著點匆匆趕來的,她面上的妝容有些斑駁了,衣服也因為在辦公室午休時被壓到了顯得皺皺巴巴的。所以到了敬酒環節,兩位精雕細琢的新人和一眾伴娘伴郎金光閃閃圍過來時,不修邊幅的寇越生生被對比到耗子洞裡去了。

    「越越,謝謝你來,我敬你。」時研眼眶紅了。

    「寇越,敬你。」馬慧珍也道。

    寇越執起酒杯,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只點點頭,寥寥道一句乏味的「恭喜」,跟兩位新人輕輕地一一碰杯。

    「越越——」時研靠近了還想說什麼,但寇越已經移開視線坐下了,嫻熟而自然,就像最近幾年間兩人無數次迎面碰上時那樣。馬慧珍不著痕跡地就著挽臂的動作輕扯時研的衣服,時研頓了頓,默默斂了情緒,轉向其他賓客。

    寇越在他們敬酒以後就打算走了,她今天要去王馥那裡過夜——她跟王馥說好的一周見一面。靠近門口的那桌突然傳來小範圍的起鬨聲,寇越疑惑看去,門口姍姍來遲的是曲殊同。

    寇越眨了眨眼,半晌,輕輕「啊」一聲。

    寇越的車子壞了,是乘坐公交車去的王馥那裡。當然也能搭地鐵,但寇越還是喜歡地面交通工具,尤其是在夜裡萬家燈火都點亮的時候。

    寇越瞠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默默盯著車窗外,但是前些天加班加得有點狠了,也不過十分鐘,她的眼睛就開啟了一開一合的閃爍模式,再兩分鐘,腦袋一歪,徹底睡熟。

    大約是曲殊同望過來的眼神太過平鋪直敘波瀾不驚,寇越這種很少做夢的人居然在短短半個小時的車程里爭分奪秒做了場夢。夢裡沒有分開時那句彆扭的「任何變化都意味著動盪不安」,只有初見時的那句「唔,我掉床底下了」和「一日交往」活動上他將她的腦袋壓到她肩窩裡蠻橫按住不放的那句「唔,不行」。

    公交車轉彎時的一個顛簸震醒了寇越,但她並沒有立刻睜開眼睛,因為她腦海里依舊是初見時和「一日交往」活動上曲殊同松松垮垮套在純白短袖上的墨綠色棒球服。純墨綠色襯得男生的皮膚愈發地白,且是高級好磕的冷白,當然,整個人的氣質也愈發地生人勿近。只是曲殊同兩次都迷迷糊糊的,慢吞吞的講話方式和鬆軟的聲線軟化了他清醒狀態下的 「生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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