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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3:51:34 作者: 嚴頌頌
    賀聞帆溫暖的掌心貼上沈令的胸口。

    那裡的胸膛單薄、瘦弱,肋骨上覆蓋著薄薄的一層皮膚。

    他嘴唇張了張,用儘量柔和的語氣,說:「就是可能要開胸。」

    沈令愣住了。

    開胸?

    他雖然不懂醫學,但生了這麼久的病對自己的身體卻很清楚。

    現在醫學發展到這個地步,一向是能微創就微創,而沈令體質不行,一直以來的治療手段都偏保守。

    這次如果不得已要開胸,那說明情況是真的不太樂觀。

    沈令顫抖著垂下睫毛,有些害怕了。

    「沒事的,」賀聞帆握緊他逐漸失溫的手指,「這是科室會診的結果,我們有最好的醫生,最好的醫療條件和設施,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輕輕撫摸沈令的脊背,柔聲安撫:「不要怕,好不好?」

    「嗯……」沈令顫抖地應了聲,縮進賀聞帆懷裡。

    好半天他才抬起頭,眼眸濕潤睫羽翕動,艱難扯出一個微笑。

    ·

    沈令花了大半天接受自己必須要開胸的事實。

    雖然依舊害怕,但他在這方面向來看得開,知道情緒也是影響身體狀況重要因素,所以總是能儘快調整好心態。

    但等待手術的那幾天實在難熬。

    胸口一刻不停地痛著,有時是抽痛有時是刺痛,折磨得沈令苦不堪言。

    醫生不建議他一直用止痛藥,每天的定量有嚴格規定,他就只能在白天,父母來看他陪他吃飯時,用一次止痛。

    那樣他才能勉強打起精神表現出狀態還不錯的樣子,也能去走廊里轉兩圈當做活動。

    手術前一天吃完午飯,俞靈帶著餐盒離開,沈令悠悠靠在枕頭上。

    這是術前沈令能吃的最後一頓飯,大約是看他瘦得可憐,這天醫生早早給他上了止痛,飯菜也允許遵照沈令的意願稍微豐盛一點。

    沈令度過了這些日子以來最輕鬆的上半天。

    止痛藥效還沒過,暫時又不需要繼續輸液,被扎得青紫的手背得到解放,沈令感到難得的輕鬆。

    賀聞帆送俞靈下樓,沈令就去了趟洗手間,準備等賀聞帆回來以後,讓他陪自己在走廊散散步。

    洗手時沈令忽然覺得頭暈,他停下動作,撐住洗手台的邊緣緩了緩。

    濕漉漉的手掌撐在光潔的大理石檯面上有些打滑,沈令稍稍閉了閉眼,頓時暈眩得更加厲害。

    他連忙睜眼,咬住嘴唇努力集中精神,但這陣眩暈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好轉,反而愈演愈烈,甚至牽扯出強烈的噁心和反胃。

    沈令喉結狠狠滾動了下,在強力壓制未果後,他彎腰乾嘔了一聲。

    胃裡驟然翻騰起來,沈令感到自己那個一向還算安分的胃,突然痙攣抽搐,他趴到洗手台前「哇」的一聲吐了。

    中午好不容易吃下的那點東西不一會就交代了出去,但嘔吐卻停不下來。

    沈令兩眼發黑頭暈目眩,耳邊是尖銳的轟鳴。

    他雙手緊緊抓著水池邊緣,過分消瘦的手指關節清晰突出,用力到呈現出透明的慘白,把手背上輸液留下的淤青襯得更加突兀可怖。

    沈令用最後的意志拼命止住瘋狂嘔吐的欲望,他腰背深深弓著,像承受著巨大負重一般無法挺直。

    細瘦的手臂撐著台面不斷打顫,整個人都搖搖欲墜。他閉了閉眼眼,然後再次俯下身,用清水把水池和自己的臉頰口腔清理乾淨。

    這是他能給自己維持的最後的體面。

    做完這一切,沈令無力地跌坐下去,身體順著牆壁滑到地面。

    他的心率因為這一通嘔吐攀升到了恐怖的地步,心臟在胸腔里雜亂無章地跳著,沈令甚至覺得它快要劈開肋骨,或者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眼前一陣陣發黑,沈令將額頭抵在冰冷的牆壁上,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冷汗在唰唰往下流。

    胸口一陣緊縮,心臟開始疼了,從胸腔最深處發出抽動的、擰絞的痛,沈令皺起眉,張開嘴費力喘著氣,手指脫力地顫抖起來。

    其實前幾天賀聞帆跟他說開胸,他都一直覺得不太真實,他總覺得這顆心臟不至於突然罷工得這麼厲害。

    基本是到這一刻才他真正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身體真的已經支撐到極限了。

    賀聞帆送完俞靈回來,前後不過五分鐘,沈令卻不在病房裡。

    他有瞬間以為沈令自己出去散步了,但下一秒就否決了這個猜測。

    沈令不可能在這種身體狀態下一個人出門,哪怕只是到走廊轉轉,沈令一直很乖很聽話。

    賀聞帆眉心漸漸擰起,內心忽然騰起一股極度不安的錯覺。

    他快步上前打開洗手間的推拉門,眼前的一幕像是當頭一棒,差點讓他暈過去。

    寬敞的洗手間裡,暖調的光線明亮充沛,沈令卻面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

    他偏頭靠在雪白的瓷磚牆壁上,沾滿細汗的脖頸微微仰著,烏黑的發梢被冷汗浸濕,雜亂無章地貼在慘白的面孔上。

    而沈令本人套在寬大的病號服里,靠著牆壁勉強支撐身體,像一灘融化的水。

    那瞬間賀聞帆呼吸都差點停止。

    沈令顯然沒有暈過去,甚至意識還很清醒,看到賀聞帆時,竟然還咧嘴笑了笑,汗涔涔的面孔形容慘澹。

    賀聞帆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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