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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3:51:34 作者: 嚴頌頌
雖說賀先生這人沒什麼架子,只要你別總往他跟前湊,他就會對你客氣三分。
可賀先生的這種客氣,沒有人味兒。
秦臻一想到連不小心認錯人都會內疚得臉色發白的沈令,就覺得她們的小老闆一定很容易被賀先生被嚇壞。
「賀先生,」秦臻猶豫半路,還是斟酌道:「李老師最近有事回家了,您知道的吧?」
那位滿面紅光的李老先生,昨兒一早剛往賀家送了滿月酒的請帖,聲勢浩大得估計整個沄城沒人不知道他抱孫子了。
賀聞帆點頭:「嗯。」
「所以今天會是新的茶師給您做茶。」
賀先生反應似乎還行。
「嗯……他比較年輕,有點認生,您是第一位客人,他可能會緊張,還請您多包涵。」
「如果有需要,您就直接找我,或者我們經理都行。」
這兩句就有些刻意了。
賀聞帆皺了皺眉。
他愛來鳴雪齋,除了好李老先生那口茶,更重要的是,這裡的侍者店員都很懂分寸。
從不多言,從不多語。
於是今天這位女侍者多說的兩句話,就顯得尤為反常,且讓人在意。
什麼來頭的茶藝師需要被這么小心翼翼地介紹?
從山腳那段石子路到鳴雪齋二樓,賀聞帆走過無數次,輕車熟路爛熟於心。
但今天站在雅室門口,他卻不太想進去了。
心裡有種莫名被擺弄的煩悶。
「算了,等李老回來再……」
說話間雅室的門已經被秦臻推開,明亮的暖光傾瀉而出。
室內有一整面牆的落地窗,是冬天在鳴雪齋看雪景最美的地方。
茶桌置於窗前,竹簾被錯落捲起,天亮了一半,隱隱可見山間紛飛的大雪。
新來的茶藝師就坐在那裡,身上披著寬大的淺色棉麻外衫,輕輕按揉著手腕放鬆,脖頸曲線和單薄的肩脊都有種形銷骨立般病態的柔美。
突出的那節腕骨晃眼的好看。
他聽到聲音抬起頭,潔白素淨的面孔露了出來。
額邊髮絲烏黑,肩頸下頜都瘦削,就像要和後山的零落大雪融化在一起。
真的很年輕。
年輕,且非常漂亮。
「賀先生,」秦臻想收手已經來不及了,撐著門把忐忑道:「您是要走嗎?」
賀聞帆淡淡收回視線。
「不走。」
再抬頭時一切如常,他提步上前。
「把門帶上。」
第2章
木門輕輕合上,帶出吱呀一聲。
沈令站起來。
客人到了他不好一直坐著。
這位客人比想像中還要高,他得微微仰著頭看他。
秦臻已經走得遠遠的,茶室很大,沈令卻莫名覺得逼仄。
他還是做不到自在地和一個人陌生人共處一室。
空氣安靜得有點過分了。
沈令硬著頭皮上前幾步:「您好,我叫沈令。」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笑容,試圖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些:「李老師不在的期間,我會代替他的工作。」
「賀聞帆。」
和沈令努力掩飾的侷促不同,賀聞帆顯得相當泰然自若。
他摘掉手套收進衣兜,脫下大衣往角落的衣架走去,只在伸出手時微微頓了一下。
冬天鳴雪齋室內的裝潢多用紅梅做點綴,衣架也是立式梅花樹幹的樣式,美則美矣,實用性卻一般。
現在樹幹上正掛著一件白白胖胖的羽絨服,厚得幾乎將整個衣架都罩住,賀聞帆的大衣再掛上去,就得擠在一起。
「啊,抱歉,我衣服有點占地方。」沈令連忙上前,把自己的羽絨服上上下下擠扁,試圖留出空位。
可一鬆手,它又自己膨脹回去。
努力壓制幾次都失敗後,沈令乾脆一把抱住衣服,低著頭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放柜子里去吧,衣架您用。」
賀聞帆聽到他呼吸有些亂,像是急的。
「不用麻煩。」他抬了抬手,輕巧地將自己的大衣掛到僅剩的空位里,「就這樣吧,柜子放滿雜書,最近又新進了批茶葉,不一定有空的。」
他好像比沈令更加熟悉這間茶室,看都不看就知道儲物櫃裡放著什麼東西。
沈令還在努力消化客人比自己更像茶舍主人的事實,賀聞帆又從衣兜里摸出一支黑色皮質外殼的小噴霧。
他整理了下衣物,揭開蓋子,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按下噴頭前一秒才像恍惚想起還有沈令這個人,於是客氣道:「介意我噴一下嗎?防靜電用的。」
冬天乾燥,很多人都習慣用防靜電噴霧,沈令沒有意見。
他壓住自己的羽絨服,好讓賀聞帆那邊更寬敞,「您請便。」
賀聞帆隨意噴了幾下,沒有很多,但因為離得近,有不少散在了沈令的衣服和手腕上,為此他還稍稍表示了歉意。
沈令的衣服確實太蓬鬆了,一鬆手就瘋狂膨脹,攻城略地,將賀聞帆那件質地精良的黑色大衣擠得快要看不出版型輪廓。
沈令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好。
賀聞帆走到桌邊坐下,順手將窗前的竹簾卷得高了些,回頭發現這位新來的茶藝師還杵在衣架前發呆。
「可以開始了嗎?」他不得不出言提醒。
沈令這才回神,放棄糾結衣服,到賀聞帆對面坐下,開始布置茶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