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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5:08:59 作者: 陳之遙
    說完項目,她才提出希望暫時去上海工作兩個月,理由是上述項目的客戶都在內地,這段時間香港又比較亂,往來航班取消,機場戒備森嚴,地鐵時不時地停運,很多同事都選擇了遠程工作。所以她接下來兩個月不在此地,影響不會太大,而且還能方便安排出差。

    這個要求是有點突然的,但秦暢看著她,還是笑著點了頭,直接同意了。

    兩人一同工作多年,互相之間的信任已經牢不可破。但每次遇到類似的情況,秦暢這樣反應,總會讓丁之童有些感動。

    尤其這一次。

    她又記起多年前,入行不久,秦暢對她說過的那句話——每個禮拜至少給自己留一天時間,好好休息,跟朋友在一起。

    當時的她,恐怕不會想到自己將要跟宋明媚做這麼久的朋友。她們是那麼的不同,起初只把對方當成幾個月的室友,後來各自結婚,宋明媚還有了孩子,兩人甚至不在一個城市。但說來也怪了,她身邊的人一個個地來了,又一個個地遠去,始終留下來的只有宋明媚。或許,秦暢也應該算一個,但對她卻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意義了。

    秦暢下面說的話,卻是她沒想到的:「你今天就發信給我,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正好最後兩個月還在,把你這個申請批了。」

    「去哪兒?」丁之童脫口而出地問。

    「北京。」秦暢回答。

    這個答案叫她篤定了一點,因為M行的大中國區總部在那裡。秦暢剛剛從紐約述職回來,這顯然只是一次調任。

    有人說,2019的香港是過去十年中最差的一年,卻是將來十年裡最好的一年,可能很久都不會再恢復過來了,秦暢要走也是理所當然的決定,而且他肯定也會帶著她一起。

    秦暢像是看出了她的念頭,笑著搖頭說:「不是調任,是我打算退休了。」

    丁之童驚住,說:「你才……」她突然算不過來他幾歲了。

    秦暢十指相對笑起來,說:「當然也不是完全不工作,有個商學院要我去上課。」

    丁之童想哭又想笑,哭是因為她認為永遠會坐在那裡聽著她匯報對她點頭的人突然要走了,想笑,是因為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看起來像老師,而現在他真的要去做老師了。

    「其實,是我女兒要到中國來上大學了。」秦暢擺了擺桌上的相框,給她解釋。

    「你教書的商學院也在那所大學?」丁之童問。

    秦暢點點頭。

    丁之童說:「你覺得她真的願意嗎?好不容易進了大學,跟爸爸在同一所學校?」

    話說出口,她簡直不知道自己只是玩笑,還是在試圖說服秦暢不要走!

    秦暢大笑,看著她說:「我也很捨不得,但是你可以的,你自己也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丁之童又一次落淚了。

    第78章 宋明媚仍舊相信帕累托改進,而鄧柏庭早已經破壞了這個規則。

    從秦暢的辦公室出來,丁之童回到自己位子上,撥了甘揚的號碼。

    「甘揚——」電話很快接通,她叫他的名字,卻像是突然忘了接下去要說什麼。

    那邊聽出些不對,即刻輕聲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丁之童緩了緩,「我就想告訴你,我們這裡投售材料已經改好,想再跟陳博士約個時間見面聊一聊。」

    短暫的停頓之後,甘揚才答:「好,等時間定下來,我馬上告訴你。」

    丁之童道謝,又添上一句:「最好能給我們留幾天的餘量,最近香港出發的航班不太正常。」

    「行,知道了。」那邊一概應下。

    丁之童沒有別的要說的,就這麼掛斷了,心裡全都是秦暢和宋明媚的事情。

    尤其是宋明媚。

    趕完那一天的工作,她早早下班回到公寓,跟宋明媚視頻。

    視頻畫面中,宋明媚看起來狀態倒還不錯,已經吃過晚飯,在家陪著孩子。語琪正在練習鋼琴,語林在旁邊搗亂,不時傳來兩個人吵嘴的聲音。宋明媚出聲制止,還是平常的語氣,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丁之童聽著,突然記起從前她說過的一句話:你以為我回家就能哭嗎?想多了。

    小孩子是很可愛,但是為母則剛這句話,真的有些殘酷。一旦在這個角色里,憤怒、恐懼、悲傷、怯懦,都得自己藏著。

    宋明媚當然知道她是為了什麼來的,很快拿著手機進了另一個房間。

    丁之童這才說:「你把檢查報告給我看看。」

    「幹嘛?」宋明媚笑出來,「這我個人隱私好不好?」

    丁之童不管:「隱私什麼隱私啊?我的都給你看過。」

    宋明媚無奈去找,隔了一會兒發了幾張照片給她,上面寫著「實性腫物,呈毛刺分葉狀,邊緣模糊」,醫生的建議是手術切除之後進行活組織病理檢查,如果明確為惡性,那就還需要接受放化療。

    丁之童其實也看不懂,只是剛在網上查的一些資料而已。她記得其中有這樣一種比喻,說患者每經歷一次放化療,就好像在身上投了一枚汽油彈,渾身浴火,能否重生,靠得就是本身的體質和意志力了。

    她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誇張的成分,作為旁觀者,所能做的似乎也只是說幾句無力的安慰的話:「我看了幾篇文章,都說這個病現在治癒率特別高。你就拿它當成個慢性病治療,不要太在意那個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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