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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5:08:59 作者: 陳之遙
天氣預報很準。
次日天高雲淡,空氣微涼,普拉斯基大橋的歡呼區內人頭攢動。
上午九點四十分大隊伍從斯坦滕島鳴禮炮出發,到這裡已經是半程,一個小時之後才陸續有運動員經過。賽道封路,歡呼區裡有點擠,其實也看不到什麼。但路邊駕著攝像機,天上還有直升飛機航拍,周圍每個人都在很賣力地喊加油,丁之童也被這種氣氛帶動起來,湊在圍欄邊看著路上的跑者,在裡面尋找甘揚那張小白臉。
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專業選手,先男子組,再女子組,然後是業餘大神,還有幾個殘疾人運動員搖著競賽型輪椅滑過去,再然後視野中才出現一個又一個零零落落的跑步愛好者小團體。
丁之童找得有點疲了,又聽身邊一個大叔說紐馬的路線特別虐,總共要翻五座大橋,爬二十幾個坡,以至於每年都有很多跑者敗走大蘋果。她開始瞎想,心說那誰會不會已經棄賽了?大概不好意思跟她說,還讓她等在這裡?
但就是這時,她終於看到了甘揚。這人身上穿著藍色參賽T恤,胸前別著號碼布,下面是一條黑色跑步短褲,露出一雙肌肉勻稱的長腿,腳蹬灰藍相間的跑步鞋。
大概是因為等得太久了,見到熟人的那一刻,雖說這個熟人一臉我要死了的表情,丁之童還是覺得眼前一亮,奮然踮起腳,擠到欄杆邊上探出身去朝他揮手。
甘揚也看到她了,忽地活過來,原地躥起,也朝她揮手。
王怡就跑他旁邊,瞄了他一眼,意思你幹嘛?省點力氣吧。
甘揚卻還沒完,又躥起來指指王怡頭頂,朝丁之童喊:「這我Partner!」
話一出口,旁邊便有觀眾對他豎起雙拇指,說了句:Good for you!圍欄後面的丁之童一尬,然後眼見著王怡臉上也是一尬。正好後面又有別的小團體跑上來,隔開了她的視線,看不見了。
Partner?丁之童的手還停在半空,杵在人群里琢磨著這個稱呼。
是那個意思嗎?她不確定,只知道這話要是讓宋明媚聽見,肯定會覺得自己撩不起的男人果然都性向成疑,然後恭喜她喜提gay蜜。
但如果是這樣,倒也簡單了,人家就只是真心求跑友而已,是她自己想多了。
說句良心話,甘揚這人挺好,仗義,慷慨,跟她談得來,看上去又不娘,的確是做朋友的上佳人選。她一邊瞎想,一邊離開歡呼區。道理都懂,卻還是有點失落。至於理由,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
回到民宿,丁之童拿上行李,去找老闆娘結帳,卻發現老闆娘算出來的價錢跟她預先準備好的錢不一樣。
老闆娘跟她講契約精神,說臨時加出來的這一晚要比事先預定的上浮30%。
「今天馬拉松比賽,你不是也去看了嘛?」老闆娘給她解釋,「幾萬個人進城,旅館價錢都漲上去了呀。」
道理是這個道理,只是丁之童覺得更虧了,又多拿了一張鈔票出來付了房費。
這一天的霉運還沒走完,離開民宿,她坐地鐵去曼哈頓。結果到了中央公園,才發現靠近終點的歡呼區都已經滿員不能進人了。秋風菲薄,陽光無力,她越等越冷,只好在附近找了間咖啡館坐下,發了條簡訊過去,讓甘揚跑完之後給她打電話,再約碰頭的地方。
那個咖啡館裡有塊大屏幕,也正在播放比賽的直播畫面——專業選手兩個多小時衝過終點,業餘高手三個多小時完賽,四小時之後,就都是各路跑步愛好者了。又過了一陣,連滿頭白髮的老爺爺老奶奶團都到了,一個個領了完賽獎牌,在終點的背景板前面精神矍鑠笑容可掬地合影。
但甘揚的電話卻還沒來。
丁之童等得都餓了,看了眼時間,心說你這成績是真不怎樣啊!
手機就在這時候響起來,她按了鍵接聽,對面人喘著氣,吞吞吐吐:「那個……我還得去我朋友那裡一下,那個……我們要不晚一點再……」
朋友?你說的是你Partner麼?丁之童想問,但開口還是心平氣和,說:「好,你先忙吧,不著急。」
「行,我很快的,一會兒再打給你。」那邊如釋重負,掛斷了。
丁之童放下手機,去櫃檯買了個三明治,坐下幾口吃完,然後拿著行李直接去了長途車站,買票之後才發了條簡訊給甘揚,說她還是決定坐灰狗回去,不跟他一起走了。
那邊很快回過來:你再等我一下吧,坐灰狗回去路上起碼多花兩個小時。
丁之童答:我已經在車上,就不過去麻煩你了,多謝!
信息發出,她又嘆了口氣,低頭捂住臉。甘揚這人挺好,仗義,慷慨,跟她談得來,看上去又不娘,的確是做朋友的上佳人選。但卻另有一個事實足以成為這段友誼的deal breaker,那就是她對他動了超出友誼的心思。
回程又是六個多小時,車到伊薩卡,已經是傍晚了。
丁之童頭抵著車窗玻璃睡了很久,等到了站醒過來,發現脖子都僵了。她一路揉著回到宿舍,天迅速地黑下來,屋子裡亮著燈,心想難得宋明媚周末沒節目,進了門才知道人家老早出去了,等著她回來的是馮晟。
學習小組?求職小分隊成員,來找她當然也是為了正經事,比如問她這一行戰績如何?
但丁之童大概是睡糊塗了,反應了一下總算想起來自己這一趟去紐約究竟是為了什麼——面試,而不是看跑步。然後才詳細說了Superday的情況,都有哪些學校的人參加,案例分析出的什麼題,一對一又聊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