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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5:08:59 作者: 陳之遙
兩人排隊取了餐,找了個地方坐下,隔著桌子講話。
甘揚把日子一對,才發現她參加superday的那個周末,他剛好也要進城。
11月4日,他第一次跑紐約馬拉松。
「一起去一起去!你坐我的車。」他看著她提議。
丁之童眼見著他的雙眸亮起來。在那之前,她一直以為這只是一種存在於語文書里的修辭手法。
「你打算哪天去?」她沒立刻答應。
甘揚琢磨了一下,答:「周五下午我有個考試,我們晚上走吧。」
丁之童搖頭,說:「路上起碼四個小時,到紐約太晚了。那天晚上我得休息好,別再跟上次似的……」
但這人還不甘心,又提議:「那我們早點走?」
「你考試不考啦?」丁之童反問,「還是算了吧,我坐灰狗過去就行了,周五上午出發,路上六個小時,下午也能到了……」一邊說,一邊眼見著他的目光黯下去。
「要不這樣吧……」心一軟,她另外想了個方案,「我周日去看你跑步,完了之後跟你的車一起回伊薩卡,怎麼樣?」
「那就這麼說好了啊!」對面那一雙眼睛又亮起來。
也是怪了,丁之童忽然發覺自己居然還挺喜歡看這個的。
於是,那頓飯剩下的時間,她都在聽甘揚絮絮叨叨說「紐馬」。這人甚至還從書包里拿了紙筆出來,現畫了一張地圖給她,一邊畫一邊講解:
「這是起點,史坦頓島的瓦茲沃夫堡。出發之後,要過拉扎諾大橋到布魯克林,1200米的上坡路,爬升差不多50米,整條線路當中就數那裡最高了。下了橋到布魯克林,這一段都比較平,跑完就差不多過了半程。然後再經過普拉斯基大橋到皇后區,三公里之後過昆斯博羅橋進曼哈頓,沿第一大道跑六公里,過威利斯大道橋到布朗克斯區,2500米之後再過麥迪遜大道橋回到曼哈頓,第五大道跑2500米,進入中央公園,37公里又有一個大上坡,爬升30米。爬完這個坡,才是最後的五公里……」
丁之童不怎麼過腦地聽著,已經意識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剛才那麼隨口一說,平白多出一晚住宿的開銷。她只好自我安慰,搭他的車回來,至少能省下單程的車票錢。再想想還是不對,異地的學生過去參加Superday,交通費是可以找M行報銷的,但多出這一晚的住宿卻要她自己掏腰包。
她在那兒掛著後台程序瘋狂算帳,甘揚正巧也想到住宿的問題,問:「你打算住哪兒?」
「法拉盛吧……」丁之童回答。暑期實習的時候她就住在那裡,法拉盛中國人多,嚴愛華的熟人也多,給她推薦過好幾個便宜安全的民宿。
甘揚脫口就道:「這麼遠?你面試應該是在曼島中城吧?」
「有親戚住那兒……」丁之童敷衍,心說我也想在曼哈頓開房啊,你給錢嗎?完了又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趕緊不瞎琢磨了。
甘揚也沒多問,又對著那張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手繪地圖心算,說:「史坦頓島出發,先經過布魯克林,再到皇后區,差不多30公里,剛好就遇到』撞牆期』,你在Queen’s看不到我狀態最好的階段啊……」
丁之童繃著不笑,特別真誠地對他說:「那我正好去給你加油,等你跑過那一段,我再坐地鐵到終點去找你。」
甘揚聽得笑起來,不能再滿意了。
怎麼有這麼單純的孩子呢?丁之童簡直有點不忍心。
這種天真的想法一直維持到那天下午,她在另一門大課上遇到宋明媚。
宋明媚往她旁邊一坐,湊近了撞她一下,輕聲問:「唉,中午跟誰一起吃的飯啊?」
丁之童一聽就知道中午在食堂被看見了,存心避嫌,做出一副不太熟的樣子:「一個金工大四的學弟,也是中國人,問我面試的事情。」
卻不料宋明媚直接指名道姓:「不就是甘揚嘛。」
丁之童繼續裝,一邊打開筆計本電腦,一邊滿不在乎地答道:「對啊,他也跟你討教面經了?」
順理成章的一問,宋明媚聽見卻是笑了,笑得洞悉天機似地,反過來問丁之童:「甘揚那人會討教面經?別開玩笑了。他只會問,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跑步?」
最後那句是學著甘揚的口氣說的,學得還挺像。
丁之童心裡一咯噔,表面還是老樣子,說:「他問過你?」
「對啊,」宋明媚答得直截了當,也開了筆電準備聽課,「這人我剛來的時候就撩過,然後他就問我要不要跟他去跑步……」
「你去了嗎?」丁之童又問。
宋明媚搖頭,說:「要是去健身房跑步機上跑,我還能考慮一下,他非要在戶外,那還是算了吧。」
「那後來呢?」丁之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問下去。
前面教授已經就位,調暗了燈光開始放PPT。
宋明媚趁著最後幾秒把話講完:「後來?他大概問別人去了吧。」
丁之童沒再說什麼,手上已經開始找上一節課的筆記,耳邊卻好像又聽到那個聲音,正對她說:丁直筒,要不要考慮一下跟我一起跑步?
F**K!她暗罵,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僅在那一秒,丁之童是想要衝過去當面問清楚的。但等到上完那堂課,她又覺得大可不必。
1940年的白流蘇曾經對范柳原說過,標準的中國女人外在冰清玉潔,內在卻富於挑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