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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5:07:07 作者: 雲水柔心
「路過, 你的水。」
周棠雨抬手。
連寶注意到今天這種場合, 周棠雨竟然穿了件灰撲撲的夾克衫, 但顏色暗沉、款式普通的衣服在他身上,非但沒有壓下他的肆意和桀驁,反而沾染上不羈, 變得顯眼起來。這人早不靠衣服撐場面, 也更危險。
連寶沒去接水, 而是道:「我不要了, 麻煩周總往前走兩步,替我丟進垃圾桶,謝謝。」
噢,是垃圾。
周棠雨提著瓶子往垃圾桶方向走去。
連寶不由鬆了口氣, 正想著趕快回會場裡去,冷不防周棠雨停下:「新男朋友?」
連寶心一下沉了下去,從見到周棠雨她就有種詭異的感覺,他太平靜了。當然她也可能是自作多情,他只是完全把她當做陌路,但連寶沒法不想起一件舊事。
在十三中的時候,有一段時間連寶迷上從小路上學。當時學校後面有條廢棄的鐵路,那段路不怎麼通車,因此吸引了商販們在鐵路兩邊擺攤,其實比學校正門還要熱鬧一些。但地攤都是下午才出,不出地攤的時候人很少。夏天的時候月桂密密麻麻地結了果實,濃密的樹冠擋住了視線,地上還會掉一層細小的果子,連寶喜歡一邊走一邊踩那些果子。家裡的保鏢打扮成普通人,跟在不遠處,不會打擾到她。
連寶開始沒注意到那個帶刀疤的男的,她看見一群小孩在那排隊還以為是髮小廣告的,也想過去領個什麼,被趕上來的自家保鏢推走才看見刀疤男褲兜里露出的刀把。
其實刀疤男都沒給連寶眼神,導致連寶一度失望,她挺想嘗試一下的。連寶也沒見過刀疤男為難大院裡的孩子。她注意到這個刀疤男平時在廣場邊上看車子,他就住在旁邊那一片瓦房裡,家門口有個年齡很大的老婆婆,整天沉默寡言地坐著,有時候手上掛著吊瓶,據說有病。刀疤男日常看車子,到了上學的點就去學校後門收錢,平衡且有規律。
不過平衡在某一天的午後打破了,刀疤男捂著流血的額頭去追那幾個男孩子,路過連寶時還衝連寶笑了下。幾個男孩子都跑掉了,他們朝不同的方向跑,只有一個最瘦小的被刀疤男抓住,連寶在周棠雨身邊見過那個小男生。
這種情形持續了一段時間,刀疤男的第二職業似乎荒廢了,他整天都在追逐那幾個男孩。他變得氣急敗壞,看見連寶也不再笑。直到一天他抓住那個最瘦小的,把他按在地上。連寶看見男孩臉挨著地,蹭破了皮的地方沾上土,血珠滲出來又把土浸濕了,看起來一片凌亂。
安靜了一段時間後,刀疤男恢復營業,他心情變好了,見到連寶會沖她笑笑。那段時間連寶經常看見周棠雨,大部分時間他走在她前面,有時候跟在後面,那小男生和他一起,到了刀疤男那兒停一下,穿著藍白校服的周棠雨提著書包等在旁邊。
周棠雨有時候也交,他交,刀疤男就收。
連寶以為周棠雨會難過的,但是沒有,他們交完回來,臉上還是那種平靜,就像什麼也沒發生。
最後一次,周棠雨過來借她的手錶,臉上一貫的平靜。連寶借了,她認識周棠雨的父母,手錶也不值錢,中間那顆鑽還不到50分。
周棠雨說第二天還,手錶卻是過了一個禮拜回來的,還沒還到連寶手上,是連城從公安局領回來,裝在一個透明的密封袋裡。
刀疤男死了,他勒索的財物價值超標,恰巧上面要求嚴查。警察出動那天,他正陪老婆婆掛水,大概感覺到什麼,突然沖向馬路對面,正好一輛車過來,當場掛了。
連寶後來在學校遇見周棠雨,他大概辦完了出國手續,本來她想給他打個招呼的,拉扯兩側臉頰肌肉的時候,周棠雨提著檔案袋一臉平靜地從她身邊走過。
再後來,她撲進他懷裡,他也是那種表情,當時她以為不會成功了,後來才知道這個人臉上越平靜,越蔫壞。
「對,你哪位?」
連寶沒想到阿布把頭伸了過來,她還沒想好怎麼回復周棠雨,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廢話了。
女孩還沒開口,熊一樣的男人就擋在了她前面。周棠雨的視線從女孩破損的嘴唇挪到男人臉上,碩大的鷹鉤鼻子,眼睛倒是深邃,眉毛卻緊壓在眼睛上面,密密麻麻的胡茬一直延伸到耳朵下方,周棠雨重點審視這裡,不嫌扎嘴麼?
這個男人的眼神讓阿布很不舒服,審視一般,又含著輕蔑。不過別人肯定察覺不出來,只有當事人在接觸到他的目光時才能感受到。阿布提醒自己這兒不是加沙,不是什麼都能靠武力解決的。他第一要務是保護連寶不受欺負。剛才這個男人就想欺負連寶,阿布才會替連寶出頭。他知道男朋友是什麼意思,不但知道,還能區分前男友和現男友,蔣俊賢教過他。
阿布忍耐著,周棠雨不回答,他就不能主動問,誰先動誰死。
「還真是,你好,我是她前男友。」周棠雨一聲輕笑,冷峻的臉染上幾分斯文,說話也是慢條斯理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哪家大學的教授,說出的話卻不容拒絕,「寶寶在我那兒還有很多東西,都是這些年她喜歡的,你看挑個時間讓她過去收拾下,省得我未婚妻看見了心裡煩。」
連寶直起腰,緩慢而長地吸了口氣,重新貼在椅背上。周棠雨卻不看她,只望向阿布。
「不用了,寶寶有錢買新的,舊的丟掉。」阿布道,同時看向連寶,以確定自己沒有弄錯連寶的意思,以及表達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