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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越臨近回蘇州的日子,芷秋愈發高興,眼前又沒了礙眼的丫頭,日日笑得如春風拂面,成日家與雲禾一道出門挑選禮品,又是京城時興的料子,又是上好的胭脂水粉,將好東西都挑了個遍,恨不得拿個可吞乾坤的袋子全都裝走!
雲禾雖沒那麼大的手筆,可仗著方文濡才到戶部領的來回補貼,亦買了不少東西。
這日歡天喜地地抱著匹緞子給方文濡瞧,「你看,我可不光是想著我自己呢,這是給娘挑的,蘇州可沒有。拿回去給娘裁衣裳穿,好叫她老人家喜歡喜歡我這個媳婦。」
方文濡剛從宮裡回來,正解衣袍,抬眉瞅了一眼,「好是好,可也太花俏了些,我娘四十幾的人,怎麼穿得出來?」
「怎麼穿不出來?」雲禾樂呵呵地將緞子放在案上,從驪珠手裡接了過一件碧山色的直裰為其套上,「我那日見大理寺什麼官的太太就是穿的這料子,也是四十出頭的年紀,人家穿上就好看!」
「人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細皮嫩肉的,穿上自然好看。可我娘一直在地里幹活,你就是給她裁了衣裳,她也不見得穿。往年你做的那幾件還叫她老人家放在箱子裡壓著呢,就是捨不得穿。」
見他往外間走,雲禾蹦蹦跳跳地跟在身後,「噯,你娘曉不曉得那些衣裳是我做給她的?」
「噯,那可不是你做給她的,」方文濡落到榻上,將她摟過來捏捏鼻尖,「是師傅做的。」
「哎呀,就是那個意思嘛!」
眼瞧驪珠捧茶上來,方文濡將她往身邊一擱,呷了口茶,「我是說她未來兒媳婦給她裁的。」
雲禾忙呼扇著兩個眼,滿目期待,「那她怎麼說?」
「那年上京赴考前,你不是裁了兩件衣裳給她?我拿回家去,就說是未來兒媳婦孝敬她的。她老人家聽後差點沒嚇死,非說我無媒無聘與人私定終身,叫我在父親的牌位前跪了兩個時辰。」
「那她是不是還不知道我什麼出身?」雲禾有一絲氣餒,將薄薄的雙肩扣下來,「是不是也不知道我不能生孩子?」
「是這麼回事,」方文濡擱下茶盅好不正經地轉過來,「我想著,咱們倆一道做下的孽,總不能單叫我扛著不是?所以我打算領你回家時再告訴她老人家。我們夫妻倆有難同當,一起挨頓打。不過幾鞭子的事情,咬咬牙就過去了,不怕啊。」
雲禾倏然氣得心肺疼,撅起嘴,「你怎麼不自己扛著?」
「既是夫妻,自然該同甘共苦啊,未必你不想跟我一道受苦?」
「那、那你娘打人狠不狠?」
方文濡瞥她一眼,腹內暗笑,「反正打我是沒留過情,棍棒底下出孝子,就靠著她打我,才能叫我刻苦讀書。不過你是女兒家,」說著,兩個手把虎口圍成一個圈兒,「總不能也拿這麼粗的棍子打你,頂多就是竹鞭子。」
一席話將雲禾說得叫苦不迭,哭喪著臉倒在他肩上,「我小時候再皮,我媽也沒這樣打過我!人家細皮嫩肉的,怎麼經得住?」
「所以我講咬咬牙就過去了。」
雲禾哪裡肯依,只是喋喋不休地哭訴,「我要是被打死了呢?這麼件大不孝的事情,你娘豈能輕易饒我?外頭還有那麼些人想將女兒嫁給你呢,你娘更瞧不上我了!」
直把方文濡念叨得噗嗤笑出聲,她才曉得是哄她玩兒的,就要發火,誰知被他一把桎梏在懷裡,手腳動彈不得,愈發氣出一肚子的火。
正值鬧不開的時節,見驪珠進來說芷秋叫去廳上會客。雲禾咬牙切齒地捉裙起來,「回來才同你算帳!」
這些日因陸瞻的案子已平,與方文濡調任蘇州的消息傳開,眾多官眷紛至沓來,名為送別,暗裡示好。
雲禾同芷秋應付了這些日子,早就將漂亮話練就的爐火純青。可到了廳上,好聽的話兒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寶榻上坐著芷秋,下首折背椅上坐的則是許多時不見的蔣長薇。但瞧她穿著粉緞灑金通袖袍,月白的裙,嵌珍珠潞綢鞋,舉止依然如舊,只是面色添了幾分凋零。
二人正說著話兒,芷秋見雲禾進來,忙轉過談鋒打哈哈,「瞧,雲禾來了,奶奶與雲禾多少日子沒見,可還認得出啊?」
一絲難堪由蔣長薇面上閃過,卻時刻記著今日登門是有事相求,不得不將往日高高在上的鋒芒斂下,說了幾句好聽的,「雲禾比先前精神了,顏色也鮮亮許多,看來這些日子在京城過得挺好的?」
雲禾徑直走到榻上去,適才正眼瞧她,「蠻好的,奶奶也好?」
「好,只是回京路上顛簸些。」蔣長薇落回座上,暗忖一番,將方才芷秋止住的話題重又挑起,「奶奶,不是我挾恩圖報,只是望奶奶體諒幾分。當初雲禾被我們爺關在家裡,還不是我忤逆丈夫私放了她?為著這個,我們爺沒少同我吵鬧,不堪僧面看佛面,奶奶瞧在這個份兒上,萬望在陸督公跟前美言幾句,求他在皇上面前說兩句好話兒,我們爺不就少遭罪了?」
不想她竟低聲下氣到如此,芷秋只得尷尬地障帕輕笑,「不是我不幫奶奶,只是我小地方的人,來了京城,連話都不敢輕易說,何況這樣大的事情。皇上定下的案子,就是我說了,我們陸大人也沒那個更改聖意的本事。」
說著,怕面上過不去,又添補一番,「再說了,奶奶的公公可是內閣首輔,說話可比我們陸大人好使,怎麼不叫他老人家在御前說說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