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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頁

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陸瞻再度望向頂上的光,光影徐徐的移動中,紛飛著眾多灰塵,「去叫崔元峰過來。」

    片刻人到,看到陸瞻哪裡摸出條絹子正掃著炕几上的浮塵,聲音平緩而輕鬆,「皇上若是暗派鎮撫司去蘇州召回沈從之,那這個消息,一定要想辦法讓竇初知道。哄抬糧價這口黑鍋,還得叫他背著。」

    崔元峰擰起眉偏著眼追望他的側顏,「他?他可是在蘇州背地裡黑了您一把啊,他會出來抗罪?您就不怕他告訴沈閣老?他若是要告訴沈閣老,那可就等於給沈閣老留下了應對的時機。」

    「他不會的,他現在就是在等著觀望聖意,要是知道沈從之被皇上暗中召回,他大約就能揣摩出皇上的意思了。擾亂蘇州糧市這個罪,皇上不能擔,也不會叫我擔,他自然就得擔起來,這也算是為君分憂。」

    在崔元峰緘默品砸中,頂上的光束漸漸偏了個方向,照在牢門的欄杆上,輕盈曼妙,似舞姬爛漫的紗裙。

    芳菲的裙面上,是一朵芍藥玉容,在夕陽的籠罩下,明艷而輝煌。嘻嘻的笑聲里載滿了歡喜,連雲禾自己也不敢相信,某一天她會有如此浄泚的開心。

    某一天,就是這個傍晚,就是這個方文濡趁著四周無人將她由馬車上抱下來的一刻。他將她趁勢在空中旋了兩個圈兒,她像只蝶一樣飛舞著。

    琵琶一樣動人的笑聲頃刻被兩聲咳嗽打斷,雲禾慌著落了地,躲到方文濡身後去,一抬眉,才發現長帷帽在馬車裡忘了取下來。

    前路正走來兩位年輕公子,其中一人走上前來拜禮,眼睛有意無意地往方文濡身後瞟,「方兄,聽說你回來了,我兩個正要往梅家來拜會你,不想門口碰到。」

    方文濡亦分別作了兩個揖,「嚴兄、魯兄,多謝掛心,我也才回來沒幾日。」說著,恍然憶起什麼,將雲禾由背後掣出來,「來見過兩位大人,這位是嚴歡嚴大人,這位是魯淙魯大人。」

    雲禾厭煩那姓嚴的窺覷的眼神,卻還是莊重地福身,將手中的紈扇擋住口鼻,「妾身見過嚴大人魯大人。」

    「噢,二位沒見過,這是房下,剛到京城,領她出去逛逛,才剛回來。」方文濡笑笑,見兩人盯著他鼓鼓囊囊的懷兜,忙伸手進去掏了幾盒胭脂出來,發著訕揚一揚,「也沒個丫鬟拿著,只好自己揣。」

    說話掉下去一個,在地上打了兩個轉兒,滾到嚴歡的腳下,雲禾彎腰去拾,一陣香風便撲到他的心頭,險些迷了神魂。

    這廂拾起胭脂嗔方文濡一眼,「給我摔壞了!」

    鶯聲嬌軟,嚴歡的頃刻神魂顛倒。方文濡將衣擺牽出來,將七八盒胭脂都兜在裡頭,引他二人往府里進。

    迎頭撞見個小廝,且吩咐,「勞煩去告訴梅兄,嚴魯二位大人來了,再叫個丫鬟來,領房下後頭去。」

    片刻哪裡就捉了個小丫頭來,將胭脂挪將過去。雲禾不管不顧地摺扇附耳過去叮囑,「八成又要擺席,你可少吃酒哦,我進去了,使驪珠出來哨探你。」

    只等人走得瞧不見了,那嚴歡的才拉回眼來,挨著方文濡走,「方兄,這位就是你從前常說起的那位紅顏知己?」

    原來這嚴魯二人皆與方文濡同科,往前科考就常聽他說起家鄉有位紅粉,考完要回去迎娶。二人只當是什么小家子的女兒,因前幾日聽梅府上來往的人說,原是為風塵妙妓,眼前一見,竟是位月里嫦娥。

    方文濡笑睞他一眼,言語淡淡地提醒,「從前是紅顏知己,眼下是房內。」

    只把嚴歡的心撓得痒痒的,腦中已經暗暗將雲禾衣裳剝了個精光,暫且不提。

    單說走到廳上,梅蘇里聽見二人來,前吩咐人預備了酒席,後寒暄兩句後,便擺開了桌,另在外頭請了幾位妙妓坐陪。

    一席啖肉食膻,又有琴音催詩,又是妙容催酒,鬧了小半個時辰,那嚴歡吃得有些醉醺醺,心念雲禾,又瞧不起方文濡一個窮官兒,便不識起禮數來。

    這廂推開小伎遞來的酒,搖著個扇只管把方文濡看住,「方兄,聽聞你那位小妾是蘇州花魁,極善舞伎,小弟僭越,斗膽討個賞,請她到廳上來跳一段如何?」

    險些將梅蘇林一口酒驚出來,忙將方文濡暗窺。只見他神色自若,慢擱下樽,「小妾扭了腳,有些搦動不得,嚴兄身側就坐了位美嬌娘,說這樣的話,就不怕人傷心?」

    「方兄誤會了,我不過是想領略一下舞伎,怎敢有別的念頭?」

    那梅蘇林忙舉杯出來打哈哈,「嚴兄,這酒沒吃幾杯,你倒先醉了,我看你是在耍酒瘋好躲過酒去,別喬裝瘋,趕緊吃了這一杯,將方才的句聯上來才是正經!」

    既然方文濡不肯,梅蘇林又給了台階,嚴歡只好順著梯子下來,闔扇拍拍腦門,「瞧我,吃多了酒,話也不會講了,我自罰一杯!」

    末了酒再開樽,曲又重鳴,鬧至一更,天還未黑,各自卻散了席。方文濡原是要往自己的下處去,走到一半,倏地叫前頭丫鬟領著往二門處去,請她去喚雲禾出來說話。

    牆下亭子裡等了一陣,始見雲禾出來,換了身衣裳,櫻花粉的對襟衫,水紅的裙,烏髻雲鬟如煙紗,半明半暗的天色里似一縷花魂。

    走到亭子裡,見方文濡吃得臉微紅,四下無人,她便笑坐過去,「你吃了多少酒呀?臉紅紅的,人也看著傻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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