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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只恨咱們虎落平陽被犬欺!」
芷秋倒還笑得出來,掬了一捧水灑她,「你是什麼虎?母老虎?」
「哎呀姑娘,灑我身上了!」
「正好給你也洗個澡!」
兩個鶯啼燕歡地,吵得日薄崦嵫,夏日天長,雖天未全黑下來,業已比及一更天。
芷秋洗過發,對著窗縫吹得半干,穿著丁香色薄綃開襟短褙,內是藤蘿紫抹胸與同色百迭裙,抱膝坐在臨窗的梳背椅上,吃著茶看綺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影。
至發乾透,二人準備睡下,卻聽隔壁傳過幾聲悶響。隔壁那屋住的正是陸瞻與王釗杜三幾人,芷秋不由得揪起心,貼耳到牆上細聽。聽見一陣打罵聲,伴著陸瞻沉悶的哼鳴,微微弱弱地落在芷秋心上,卻像重有千萬斤。
她拉開門騤瞿闖進隔壁,但見陸瞻倒在地上,手被栓在榻角,那杜三在下頭踩住他的雙腳,王釗則蹲在他旁邊,握著一把匕首在他腿根處劃拉,湧出的血將衣褲染濕了半截。
銀晃晃的刀刃像剌在芷秋心上,她頃刻衝上去,用盡全力將王釗狠狠一推,下巴抖得細碎,「你們要做什麼?!」
杜三先是一驚,見她愁顏紅眼天然嬌台,便笑蹲在她面前,朝陸瞻腿上一指,「我們是在幫他呢,你瞧,他腿上的肉被尿泡爛了,我們幫他把爛了的肉刮囖,以防潰爛全身。」
芷秋由袖裡掏出條絹子,捂在陸瞻傷口上,抬起兩個發狠的桃花眼,「你怎的不割你自己的肉?!」說著俯下身,聲音碎碎地抖動,「陸瞻、陸瞻,你怎麼樣?我那裡有創傷膏子,你忍一忍。」
陸瞻未知何時痛昏了過去,聽見她喊,像是九霄里把神魂拽了回來,徐徐睜開眼,「沒事兒,不疼的,別哭。」
才說不哭,芷秋的眼淚便墜下來一滴,忙另摸了條帕子替他擦汗。陸瞻費力地抬起手拂一把她的長髮,「皮外傷,沒什麼大不了的,回去睡吧。」
只等桃良進來,芷秋往他傷口上撒了藥粉,撿起地上的匕首,順勢把他兩片褲子滑開了些,將尿液腐蝕的皮肉一道上了藥,又用乾淨的帕子包裹起來,整個動作里再沒有一滴淚。
一氣呵成後,提起兩隻幽寂的眼睃過王釗二人,仿佛下了什麼決心,捉裙起身,與桃良踅出房去。
長風縈廊,遍地月霜,廊下一串燈籠寥寥地搖曳。旋落的燈花影里,兩年多的日日夜夜就從芷秋眼裡滑過,竹梢綠瓦,詩酒月下,每一幀里都闐滿他溫柔的眉眼。他那麼好,將她從個骯髒不堪的酒色窟里拽出來,又把畢生的柔情蜜意建成了一個家給她,而她何以報答呢?
用身體吧,她想。於是她垂下眼,低低地、果決地,「桃良,今晚的事情,別告訴姑爺一個字。」
桃良還在心內琢磨是什麼事兒呢,就見她帶著僅有的財富——孑然一身地走到了竇初門前。桃良張張嘴想喊她,又怕陸瞻聽見,只好默然,坐在門檻上盯著小小一個園子裡,寒燈吹滅。
昏昏沉沉的燈燭前,是竇初不屑又滿意的笑臉。他歪在榻上,將一盞銀釭又朝外挪了幾分,借著慵黃的光,他看見美人如瀑的青絲,溫柔的輪廓,玲瓏的曲線,素麵天成,風情自然。
他像打量個物什一樣將芷秋打量一番後,支起條腿來踩在榻上,「你不是對我一向嘴硬嗎?這會兒又打量著獻身於我,我就能手下留情?袁芷秋,你把你的身子也看得未免太金貴了些。」
芷秋端麗地坐到對榻,眼裡冷冷淡淡,卻攝人心魄,「我不會那麼自不量力,我明白,別說蘇州的花魁,就是天下的花魁在你們這些當官的眼裡,也就是個玩意。我就求你一件事,別再折磨他了。」
竇初不置可否,兩眼鑽在她抹胸上頭一片光潔肌膚里,貪婪而迷離,「把衣裳脫了。」
他不應承,芷秋便不肯脫,兩個人僵持不下。窗外月如柔緞,燈兒熏得人愛欲靡靡,竇初滾滾喉頭,將半個身子都轉過來,「你從前說我嫉妒陸督公,可能還真叫你說對了。我就想不明白,他一個閹人,憑什麼擁有這些?權勢、地位、皇上的青睞、你的感情,憑什麼?你這麼聰慧,能不能告訴我?」
燈影里暈開他幾乎咬牙切齒的笑意,窗縫裡吹來一縷寒噤噤的風,令芷秋止不住打了個哆嗦。她轉過臉去,注目空曠的黑暗裡,什麼都沒說。
竇初等不來她的回答,咬的下頜角硬一硬,扭轉回方才的話兒,「你瞧你,一點誠意也沒有,平時也這麼伺候客人來著?你把衣裳先脫了,我就答應你,不再讓他受這些皮肉之苦。」
芷秋眼睛先是一亮,爾後漸漸被懷疑翳遮,「竇大人,你可千萬要說話算數,別叫個女人瞧不起。」
「你既然不相信我,就不必來。」
兩個人的目光相爭不下,直到竇初失了耐性,外在榻背上,一隻手規律地拍打膝蓋,「不信就走,我不攔你,你還真把自己當什麼金尊玉貴的公主娘娘了?我竇初有你沒你都一樣,不跟陸瞻似的,撿著個爛貨當個寶。」
芷秋暗結的眉頭漸漸舒展開,捉裙就要走。竇初卻忙將她拽住,怒意裡帶著一絲委屈,「我又沒逼你來,是你自己來的,怎麼又不信我?我話說在這裡,應了你就是應了你,絕不食言!」
半信半疑見,芷秋再三籌忖,到底也沒別的法子,只好把肩頭翻一翻,滑下丁香色的短褙,露出兩條纖白的手臂。竇初如饑似渴地盯著,見她慢悠悠地解著抹胸帶子,一時忍耐不及,伸手去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