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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頁

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原來芷秋早前擔憂方文濡的消息散布出去叫沈從之聽見不好,因此還沒對人講過。四娘聽後,想這方文濡與雲禾向來夫妻一般,必定攔不住她,最後勸一句,「可這麼遠,路上艱險吶!」

    「沒事情的媽,我追上姐姐,與姐姐做個伴也好,咱們什麼沒見識過,怕他什麼?遇見要錢的我給錢,遇到要色我給色,還怕逃不出命去?媽,沒功夫了,快叫相幫套車!」

    四娘一躲腳,一陣風似地旋出屋,吩咐打點了一番,又格外裝了一包銀子與她。雲禾單帶了驪珠,馬車乘著黃昏,剎那便將這繁華之鄉拋卻在後,逐日而去。

    日隱雲山,稀薄的月光映照著另一輛飭與,顛簸在坎坷的官道上。呼嘯的風險些刮落車帘子,周遭山林響徹野獸狼嗥,天地間,馬蹄奮力踏破黑暗,殺到黎明。

    王長平是這曠野黑暗中唯一的男人了,自然擔起了一個男人的責任,一壁揮鞭,一壁扭頭安慰,「奶奶別怕,野獸都在林子裡,被馬兒驚著,且不會出來的。前面三四里有驛館,爺他們應該歇在那裡,咱們天亮就能追上了。」

    車內一片漆黑,芷秋緊摟著桃良,心裡怕得要死,聲音卻儘量維持著平靜,「真是辛苦你跟著我們跑,回頭爺平反了,叫他升你做大官家。」

    「奶奶哪裡話,伺候主子就是咱們該做的。」

    芷秋在黑暗中笑一笑,抱著桃良暗嗔了一眼,「我不叫你來,你非要跟著,又嚇得這樣子,往後還有二十來天才到京,你還不得嚇破了膽啊?」

    「怕歸怕嘛,」桃良由她懷中探起頭,將捂耳朵的手慢慢鬆開,「我不跟著姑娘跟著誰?姑娘就是我的娘一般。況且阿則哥也回京去了,我要去找他。」

    二女相視一笑,閃爍的眼在黑暗中像漫天的星光。

    但前方三四里,卻是陸瞻的黑暗開端。山野驛館只得幾間陋室,竇初獨自占了一間,下剩的五六人分作了兩間,其中兩人壓著陸瞻在一間房內。

    屋子裡倒是有些家私,只是都破破爛爛不成樣子,一床一榻皆叫兩個差役占了去。陸瞻只能帶著手腳撩拷縮在牆根,半夢半醒至三更,尿意湧來,再三踞蹐下,還是衝著榻上輕喊了一聲:「煩請二位,我要小解。」

    榻上那位叫杜三的翻了個身,像是沒聽見,陸瞻只好拔高了音量,「煩請差官,我想小解。」

    倒將床上那位叫王釗的喚醒了,火冒三丈地砸了個什麼過來,「吵吵吵吵你娘啊吵!嚷嚷什麼?!」

    陸瞻避之不及,正砸在他肩上,頃刻傷口崩裂,淅淅瀝瀝湧出好些血來。他眉心緊扣,磨一磨唇,「煩請差官,我想小解。」

    那王釗怒經掙起,下床點了盞油燈過來,黑暗中燈火縹緲至跟前,提靴就往他腹上踹了一腳,「解你娘的牝!我勸你少找麻煩,你還當自己是提督太監呢?你現在就是個階下囚,再敢多嘴,老子的拳腳可不聽招呼!」

    言訖,又往他下腹補了一腳,力道過重,將陸瞻一股尿踹撒出來。王釗聞見一絲味道,將油燈朝他身下一照,登時擰起眉。

    恰逢榻上那位也醒了來,望見陸瞻額頭髮汗,渾身微顫,因問:「大半夜的,吵什麼?」

    「閹人就是尿多,憋不住,撒了。」

    聞言,杜三好笑起來,「是好像有這麼個說法,說是閹人沒了把勢管不住尿,常年得在褲子裡墊著棉布,就跟女人來月信一樣的,墊好幾層。噯,你脫了他的褲子叫我瞧瞧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

    王釗果真彎腰去撩陸瞻的衣擺,陸瞻忍著一身疼痛掙扎而起,暴怒下,有些什麼話將要脫口而出,卻伴著起伏的胸膛一忍、再忍。

    見狀,那王釗怒從心中起,提起腳照著他膝蓋踹去,將他踹跪到地上,「跟大爺充英雄好漢?一個閹人,連女人都不如,也配講骨氣?」

    一聽女人,那杜三來了興頭,猛地坐起來,顛得一張榻咯吱咯吱響,「後頭跟著那個女人,你瞧見沒有,長得真他娘的好看!那面盤,那身段,險些將我的魂都勾了去,叫她瞧一眼,我路都不會走了。」說著,抬手摩挲著下巴,回味品砸,「什麼時候能摸一摸她,叫我少活十年也甘願。」

    霪聲里倏然鎮壓來陸瞻陰鷙的嗓音,「你敢摸她一下,那就不是少活十年的事兒,你全家都會跟你陪葬。」

    王釗見他又站了起來,猛地再踹了他一腳,「死鴨子還嘴硬?打量我們不曉得?那不就是個倡伎嘛。我們還曉得,她是你的女人,不過就有一點想不明白,你們怎麼行房?」

    暗黃的光暈里,陸瞻雙眼逐漸爬滿血絲,像什麼破碎的斷紋。他撐著再度爬起來,死死盯著面前的差官,目光中似乎撲出一隻野獸,要將他撕碎!

    王釗不由得打個冷顫,稍稍避開眼,「不說我們也猜得到,不就是借個玩意嘛。」

    語畢走回床上,噗嗤一聲吹滅了燈,噴出一口的唾沫。黑暗裡傳來杜三調侃的聲音,「借什麼玩意?要借就借個男人嘛,我這裡現擺著,不如你借了我去。」

    漸漸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像是一陣陣狂妄的嘲笑,響徹在陸瞻的耳廓,諸如什麼「絕戶」「閹狗」「半個女人」……

    他倚回牆角,目怔怔望著望不穿的黑暗,尿意久憋不住,盡數撒出。剎那浸濕他下半截的衣褲,比上半身涓涓細涌的血液更加滾燙灼人,將他燙得真是疼,比滿身的血壑要疼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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