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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驪珠一時不知該哭該笑,只得將她攙到榻上去,搬來小爐瀹茶,「我說姑娘,您可消停些吧,今日燒紙,明日燒衣裳,何曾給公子燒過丫頭?他倒想討老婆,哪裡去討呢?」
「這可保不准,」雲禾眉心仍舊不平,絞著條帕子細細思慮,「我這裡雖沒給他燒丫頭,保不齊他娘給他燒了去,他在下頭一時寂寞,果真就同老婆丫頭胡混起來。你去,拿了紙筆 我寫個信叮囑叮囑他。」
「真是要瘋了,人在世上你不許他討女人,到陰司里你還管著,哪裡有這樣霸道的道理?」
正說話,見淺園帶來的丫頭飛鶯進來,「姑娘姑娘,我才在外頭去解手,瞧見奶奶打著燈籠正往這邊來呢,像是要到咱們屋裡來。」
驪珠倒了兩盅茶,自捧了一盅嘀咕,「我們來了這些天不見她來,這會子想著來了?要做什麼?姑娘仔細,可別被她欺負了去。」
「她欺負我?」雲禾抿一口茶,勾起唇乜兮兮地笑,「我看她是想她娘的帳!欺負我袁雲禾的人還沒生出來呢,別以為是個千金小姐就敢作踐我起來,惹起來我,連她那個混帳八王爺我一道叫他們沒好日子過。去,她若是朝這裡來,只管請她進來。」
沒多時,果然見蔣長薇捧著個肚子千嬌百態地走進門來。帶著兩三個丫,齎抬一堆料子盒子。
料子不必說,單說那些幾個盒子裡的東西,又是素羅扎的宮花,又珍珠攢的釵頭,其中又單數一支和田玉鑲紅寶石的簪子最為精緻。
這一個鳳儀萬千坐到榻上,將禮一一給人見過,笑眉既和善又雍容,「七妹妹,這是我專門為你挑的禮,自你上回拜見過,咱們這些時倒不曾一處說笑,想來你是嫌我給你這屋子收拾得不好,才不去屋裡尋我說話?今日我特備了禮來賠罪,請您擔待一二吧,明年回了京,我自然叫人給你收拾處好房子來。」
那一個媚靨深深,腔調也拿得足,「奶奶可真是折煞我了,這屋子如此精貴,哪裡不好?我瞧著處處都好!只是我著了風,奶奶懷著貴胎,怕過了病氣給奶奶,因此不敢叨擾,等我好了,自然一天一百遭去尋奶奶說笑。」
這廂看了茶,蔣長薇端起身子,帕子蘸蘸唇角,「你進來前我就往京里給太太去了信,說起你與夫君的事情來。不想太太派了兩個奶母子帶著一位她跟前的人來,說是要來問問你的身世,好叫家裡放心,人說話這兩日就要到了。我今兒來,也是想問問你,我該怎麼回話呀?」
說話滴水不漏綿里藏針,與雲禾身份上見了高低,又趁勢彈壓她一番。可雲禾是直來直去的性子,也沒功夫與她耍心機,只揮著帕子撣撣裙,「該怎麼回怎麼回唄,奶奶這樣一個剔透人,有什麼不會辦的事情?」
「可我要照實說了,太太聽了生氣怎麼好?你好容易進了沈家來,這要是又出去……」
雲禾提裙起來對著她福個身,也瞧不出真心不真心,「那就托賴奶奶編個話回了,說我是丫頭也好良人也罷,說個話混過去吧。」
正中了蔣長薇下懷,只道拿住她一個欺瞞長輩的把柄,回京後好擺布。於是忙將她虛托起來,慈眉善目地笑一笑,「既然如此,等人到了,問起你來,你也這樣說,咱們一個口徑,只怕就能混過去了。」
言訖要走,卻在門裡瞥見西面牆下供著個牌位,她走過去一瞧,供的正是那位狀元公,面色一霎微冷,扭頭過來訓斥,「七妹妹,既到了這裡,前頭的事情我們不計較,你也不該招惹是非進來。我沈家屋檐下供奉的自然都是沈家的仙長,你把個外人供在這類,算怎麼回事兒?鈴蘭,將牌子替七娘收起來吧。」
鈴蘭得令去拿牌子,卻叫雲禾一把搶了抱在懷裡,「這是沈大人許下我供奉的,奶奶有什麼話,去問他就是,不好來動我的東西。」
蔣長薇這晌才瞧出來了,她是半點也不講懼怕,先前不過是敷衍應付著。心內益發生氣,也就不講客套了,「爺寵著你,你也該敬他才是啊,將個外男的牌位供在家中,傳出去,沈家的臉面往哪裡擱?」
「沒人說,哪裡會傳出去呢?」
「你這話兒好沒道理!」
雲禾袖子拂一拂牌位,仍放到高案上頭去,「我就是個下三濫,不會講什麼道理。奶奶,咱們相識好一場,我的性子您也知道,我就是想安安靜靜地有個落腳之處,不想爭什麼,您也不必來同我爭什麼,也不必來同我虛講客套,就當我不存在,就當我是一縷煙一捧灰,我又不妨礙您什麼,您犯不著費心費力地白忙活?」
良言字字如針,戳得人心肺直疼,她自認無心爭搶,可她不用爭搶,只要她站在那裡,就能輕而易舉地捕獲一顆心,是蔣長薇難求的一顆心。
蔣長薇久久不言,冷目站在那裡,恨低了樓台月,惱殘了千丈燈。
▍作者有話說:
雲禾假大方,人都「死」了也不給人燒丫頭~
第83章 吹破殘煙(五) [VIP]
春風冬寒兩相逼, 好似誰都不肯讓著誰。仍是凍人天氣里,雲禾屋裡點了三個炭盆,兩個墩在榻底下, 熏得暖暖的好叫她吃飯。
炕几上擺了三四樣菜蔬, 兩樣葷食, 一碗金黃的粟米,雲禾瞧一眼, 抬眼尋驪珠,「怎麼拿了這個米來, 我一向不愛吃這個米你不曉得?」
驪珠正拿著個白羽雞毛撣子各處掃灰,與她搭著腔, 「哦,是沈大人吩咐下的,說這個米吃了養脾胃,還是他使京里送來的,聽說比咱們的米貴了許多,您不愛吃也將就些吃吧。」